正文 第63章 不作秀的將軍才是好將軍(1 / 2)

兩年前,他是什麼樣子的,他又是怎樣救的他?說起來,不過是一個簡短的沒有波瀾的往事而已。

那一日,九月的天山開始狂風大作,繼而暴雪不止。他的腳陷在雪裏,居然不能馬上提起來前進,他握著長戟隻好停在原地。片刻之後,心咯噔一下,他連忙凝神靜聽,奈何除了大雪的簌簌聲,再無其他的聲音,連微弱的呼吸聲都沒。他頗艱難得轉動脖頸,迎著風雪望著朝夕相處的戰友在百米開外半截身子埋在雪裏,斷了最後的氣息。他臉上已經開始有了冰棱,有幾片雪花恰好落在他頎長的睫毛上。然而,他卻再也不能眨眨眼就讓雪花離開,一切都太晚了。

“快走,在天黑之前我們得找到可以安營的地方!”前方有戰友有氣無力得催促他。所有人,體力都到了極限,沒有人再有精力去管已經死去的人。

行軍趕到天山時便已體力衰竭的厲害,更何況現在又遇風雪。向來,南方的軍隊在冬季到北方打戰簡直是在自尋死路。但戰爭這種事,向來不會順遂大部分的心意。

這一日,他們很幸運,在夜幕降臨之前發現了頗大麵積的岩洞。

“將軍下令,今晚在此安營!”前方傳來指令。近旁的人都長籲一口氣,他們累到連歡呼的力氣都沒了。

小士兵裹著潮濕的棉衣蜷縮在角落裏,剛剛燃起來的篝火離這裏很遠,但他卻不打算挪過去。他才十七歲,但他已知道哪個位置適合他——能圍坐在篝火附近的那隻能是將軍。他嗦嗦發抖,眼皮卻沉重的搭下來,其實他也在擔心自己就這麼睡過去會不會再也醒不來,奈何身體已經比思想提前進入了的睡眠狀態。

夢裏是兒時的故鄉,夕陽將屯田士兵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和小夥伴在田埂上追逐,間或有大人直起背來輕斥:“混小子,跑慢點!”那個時候他還以為他長大以後也會佝僂著背成為一個農夫,過著勞累又踏實的生活。然而,蠻夷入侵,屯田的士兵連武器都尚未拿起,就被斬殺馬下。他所有的想法隨即被蠻夷的大火燃成灰燼,不得不跨過親人的屍體跋山涉水去往帝都謀求生計。命運在半路開始轉折,他與同伴被強征入伍,從一個戰場換到另一個戰場。不過十七歲而已,經曆戰爭的次數已經都記不清了。午夜夢回,他被魘在失去故鄉的那一天,漫天的大火要將他與一切都吞噬……

這一次,他又魘在此處。“不要!”他大叫一聲便掙紮著醒來,眼甫一睜開一條縫,視線裏居然真的有一團火。炙熱感將他包圍,這不是夢。他蹬著腿一直往後退,肩膀卻一把被按住,有聲音問:“醒了?”

說話的人坐在火堆旁,眉宇之間有股正氣。他不認識他,隊伍裏與他相鄰的人裏沒有他。他的視線落在那人的狐裘上,整個軍營能穿狐裘的不過一人而已。小士兵折騰著跪下,顫聲道:“將軍。”

不認識將軍並不奇怪,他不過一介小兵,將軍是那個在城牆上指點江山馬背上揮斥方遒的人,他與他的距離,遠到看不清臉龐。

“你在夢裏一直喊冷,我讓人把你挪到火堆邊。”將軍淡淡說著,好似這是極正常的一件事。但小士兵不這麼覺得,他雖參軍不久,卻有過不少的戰友,有戰友曾經說起他的經曆——他們在入伏天被拉去閱兵,閱兵完,將軍從高高的城牆上走下來,為第一排的士兵挨個兒整理一下盔甲和盾牌。第二天,兵營的頭條新聞便是將軍體恤下屬,為其整理行裝。“倘若真是為士兵考慮,怎麼會在入伏天閱兵,又怎麼會閱完兵不放大家去陰涼的地方,卻要大家陪著演這一出呢?”戰友冷笑著跟他說。那之後,小士兵就有個概念,凡是作秀的將軍都不是好將軍。今日,這將軍不是作秀得脫下自己的狐裘蓋在他身上,讓他在冰冷的角落裏沉睡直到凍死,而是直接將他挪到火堆旁,他就知道,這是一個好將軍。

他與他的故事就到這裏為止,剩下的不過是上級與下級的故事罷了。

“更,更何況她還是一個雙目失明的姑娘!”他急急忙忙又添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