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穀雨真是人間最好的時節啊。即翼澤的水剛剛漲滿,清晨水麵上還有一層霧氣,安晴明就這樣穿過還有雨珠的鬆針來到了即翼澤。那麼好的麵皮之下卻是一顆登徒子的心,你猜他見到曲溪的第一反應是什麼?嗬,居然是吹了一聲口哨。能與青丘主周旋的曲溪,怎會任人調戲,她撐著油紙傘不動聲色得將鬆針幻成銀針,祭出去要縫安晴明的嘴。針在中途被迫停下,想不到安晴明的法術竟也了不得。我和曲溪都吃了一驚,一介凡人,居然可以和仙界的巫女鬥法。他應該是情場老手了罷,知道這些事情上是不能讓女人輸了的,所以他撒了手讓針又到了跟前。隻不過,他那時太不了解曲溪,把她想得如同人間的女子。誠然,人間的女子見狀是要感動的,見好就收,做做教訓的架勢便好。但那是曲溪啊,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怎麼會讓針停下,所以安晴明還是被紮了一針。可憐他痛成那樣,還要跟著曲溪回青丘。我猜,曲溪應該那個時候就應該對他有好感的罷,不然她為何慢慢走回青丘呢?”
“曲溪自那之後很少出高唐觀,我現在躺著的地方是她當時占卜的地方,占了一晚又一晚。我一直好奇她都占些什麼,隻可惜她很少與我說話。當時我就坐在你現在坐的地方,坐得太久,我甚至覺得我這一輩子大概都要這樣過下去了。直到安晴明又出現了,他爬上了高唐觀的屋頂,堵住了我上方這個孔,嬉皮笑臉得要調戲曲溪。”
“安晴明的話可真多,比之玉的還要多。曲溪在屋裏占卜,他就在屋頂說話,說他的身世說他的見聞說他的冷暖,唯獨不說他遇到過的姑娘。由此可見,他確實是個中高手,知道在一個姑娘麵前不能提另一個姑娘。他的故事說完的時候,我還長籲了一口氣,覺得他大約要消停幾日了,想不到他又開始絮叨他的祖輩。十八代的故事都說完,我又長籲了一口氣,結果他說曲溪你大概忘記我的故事了,又將他自己的故事翻出來說了一遍。這樣的日子也過了許久,久到我覺得曲溪若還愛不上安晴明,他凡人的一生都要過去一半了。”
“那一天我來晚了,安晴明的故事應該說了一半了,我才踏上第九層的台階。然後我站在月光與黑暗的分界線上,看安晴明穿過那個孔,從屋頂上掉到了曲溪的麵前。我從未試過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常識告訴我應該很疼,但安晴明連齜牙都沒有,直接撲到了曲溪身上。”
“曲溪推開了他麼?”我問。
“推開了還能有你麼?”樂宸反問。
我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原來他早已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