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墨竹回到宿舍,靜靜地坐在床上。窗邊,路九帶來的那盆番薯藤自三個星期前就沒再長過新葉。
回憶像即將到來的黑夜一般一點點侵襲……
兩個月前。
“墨竹,”路九笑著站在宿舍門口,雙手背在身後,“生日快樂!”
墨竹從書中抬起頭來,奇怪的看著路九。
“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沒關係,提前過嘛。”路九進到宿舍,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了桌上。
“這是什麼?”
“番薯藤。”
“哈?”墨竹把書放在床上,起身仔細端詳著這盆番薯。
路九拉過桌前的椅子,開始給墨竹講述這盆番薯的前世今生……
“那天我路過飯堂,阿十給了我一個番薯,據說很好吃。可惜是生的,我就把它埋盆裏了……”
“他是要你自己弄熟了吃……”
“哎呀都種了就不要計較那麼多啦。”
墨竹無語。
路九清一清嗓子,繼續道:“然後,在我的悉心照料之下,這個番薯在我的盆裏生了根發了芽,長出來的葉子也很好吃……”
“這個你吃之前弄熟沒有?”
路九瞪了墨竹一眼,墨竹無奈的擺擺手,示意他繼續。
“嗯,為了產出更多的葉子,我就剪了幾根藤分盆種。這盆我看它得挺別致的,就送你做禮物咯。”
“哪有送番薯藤做生日禮物的……”
“誰說我送的番薯藤?我送的是吃的!”
“好好好,吃的就吃的。”墨竹想一想,就當養了盆植物淨化宿舍空氣了,也就路九會想著有番薯不吃種了吃番薯葉……
夜已深,墨竹獨自一人來到公館的墓地。這裏眾多的石碑中,有一塊上麵刻著路九的名字。
墓前放著一束路九家人留下的花,墨竹還記得有一次路九的父母來到公館,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
生命太脆弱了。他們雖然擁有被凡人稱之為“妖怪”的能力,毅然決然的擔起除暴安良的擔子,看著同伴死去仍然要堅守自己的職責,但是,他們也是人啊,也會傷心,也會經曆生老病死,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啊……
墨竹把那盆番薯輕輕的放下,聲音輕得像耳語:“這個,你還是自己吃了吧……”
我……不需要。
穆雷在小時候經常來的山洞裏躲了幾天,也不怕被人發現,知道這個地方的人,早就死在那場山火裏了。或者說,穆雷想不到還有哪裏可以去。
穆雷一直在想接下來要幹什麼,劫獄?但一想起那個變態審判官,穆雷隻想把自己藏起來,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見到公館的人。
“對不起了大家,穆雷不能去救你們了。”
請……允許我自私一回。
穆雷看著這片林子,腦海閃過了許多片段。曾經天天念叨的花名就在嘴邊,每次要說出口時就忽然想起,叫這個名字的人早已離去了。
穆雷清晰的記得那天焦黑的樹木,嗆鼻的濃煙,記得那片埋葬了他五個朋友的林子最後的模樣。明明和幻覺裏的差那麼多,但當自己看見那些假象時卻有一瞬間慌了神。
穆雷把千思萬緒總結為四個字,草草掩飾了自己的心情。
“那個變態!”
穆雷生起一堆火焰,剝了捕來的兔子的皮,把兩條兔腿撕下來,餘下的待會再處理,先烤了兩條腿填填肚子。
穆雷想起山下的村子,想起村裏的父親,總覺得心頭堵得慌。
“什麼‘山神保佑’,山神怎麼會保佑我這個燒了林子的人。”穆雷想著想著,眼睛也有點濕潤了。
“誰在那裏!”
一個稚嫩的童聲傳來,尋聲望去,一個八、九歲的孩子遠遠的盯著穆雷,他的身後還站著五六個和他一般年紀的男孩,手裏抓著簡陋的彈弓,一如很多年前的穆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