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遷猛地推開齊白昱。

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深吸一口氣,然後低下頭裝作整理衣服,試圖掩飾麵上流露出的恐慌。

片刻後,他沉聲說:“算了,不管你是不是人…以後都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齊白昱眼睛一亮,慘白的臉終於有了些許血色。

他試圖把沉重的氣氛活躍起來,便故作苦惱開口:“這也是有冷卻時間的,不然我剛剛也不會被摔得那麼慘。”

陸遷詫異抬頭看他,“你在那之前用過一次了?”

齊白昱佯裝輕鬆地“嗯”了一聲,轉過身,一邊朝放置物資的地方走,一邊說:“他們第一次發現我的時候,朝我扔了個稀奇古怪的東西,那東西直接把一棵樹射穿了,當時我旁邊就是山崖,所以我就直接跳下去了。”

如此危險的情景被他說的輕描淡寫,陸遷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猶豫了下,抬腳跟了上去。

補給點的物資很豐富,壓縮餅幹,食用水,應急藥品,繃帶…他們甚至還放了折疊帳篷在這裏,解了陸遷他們的燃眉之急。

陸遷剛支好帳篷,外麵便響起淅淅瀝瀝的聲音,從天而降的雨線連綿不絕地拍打著頭頂的防水布,密密麻麻譜起沒有樂譜的曲。

陸遷撐著下巴,腦子裏突然蹦出他去探路前,唐棠半是擔憂半是無奈地叮囑他一定要小心的畫麵。

他短暫地出神了片刻,輕輕歎氣。

不知道唐棠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咳咳咳咳…”身後突然傳來一連串的悶咳。

陸遷回過神,視線從搖搖欲墜的帳篷移到齊白昱那在陰暗光線下慘白的臉上,“你…還好嗎?”

齊白昱蜷縮起身子,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縮成一團莫名顯得可憐,他的頭窩在兩臂中間,尾音悶悶得,帶著顫,“不…不太好…”

陸遷看到他渾身在不停地發抖,於是便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體溫,可齊白昱就像是頭頂長了眼睛一般,往後挪了挪,沒讓他碰到。

“我沒事,不用擔心。”齊白昱小聲說。

陸遷探過去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沉默地盯著齊白昱那小小的發旋。

他已經很久沒這樣好好看過齊白昱了。

齊白昱在他印象裏要麼是嬉皮笑臉,要麼是上躥下跳,從未像今天這般脆弱,恐慌,不安,悲傷。

仿佛他像是被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一樣。

看著看著,陸遷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害怕自己死無全屍的人,逼著他人做出改變的人,好像一直都是他自己。

他看了齊白昱一會兒,突然開口:“其實我不是不相信你,是因為我很害怕,從知道你轉班的那天就開始了。”

齊白昱動了動,卻沒接話。

陸遷自顧自接著說:“齊白昱我們認識了十一年,你知道我其實一點都不勇敢,反而是個可憐的膽小鬼,喜歡待在舒適圈裏,厭惡一切未知。”

“小時候你會牽著我的手,認真地告訴我‘不用怕,有我在’,那時候我覺得你的背後就是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可自從我們慢慢長大,你就不再牽我了,你的世界裏也不再有‘保護陸遷’這種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打架厲害讓你覺得我變勇敢了,所以才讓你鬆開我的手,但說實話,我很難過。”

“你談戀愛,你轉班,你說你不是人類,你越來越變得不像我記憶中的樣子,也越來越陌生了。我甚至有那麼一個瞬間以為眼前的齊白昱隻是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怪物,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會衝上來把我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