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明瀟推開門,晴空萬裏,日光透過雲層,灑落在他的麵頰上,終是驅散了些心頭的些許陰翳。
那些細密不絕的痛楚與難過,也暫時銷聲匿跡,潛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
師明瀟將鏡子納入袖中,回身合上屋門。
時間到了,他該去侍候蘇悅己了。
這些悲傷不該被他帶過去,徒然給蘇悅己增加負擔。
本來,這些就與她無關。
一路上,婢女和小廝紛紛向他見禮:“小公子。”
這是蘇悅己吩咐的,蘇悅己是神農穀的大小姐,他是大小姐的人,穀裏的人都要尊稱他一聲小公子。
蘇悅己自那日跳水後,就在藥閣內閉門不出,除了他和賀允思,誰也不見。他每日都會去蘇悅己身邊,照顧一二。
師明瀟整理好所有心緒,唇角翹了翹,確認自己沒有帶上絲毫個人情緒,推開屋門。
一股酒氣撲麵而來。
遍地都是空了的酒壺。
蘇悅己抱著一壺酒,身披薄衫,烏發未挽,懶洋洋地躺在搖椅中,白皙的麵頰暈開兩朵酡紅,已然是醉得不省人事。
“大小姐。”師明瀟皺眉。
怎麼喝這麼多酒了?
為了個負心的男人,何至於到這個地步。
師姐終日圍著他打轉,現在連大小姐都都這般失魂落魄。
賀卿慕到底有什麼好?
師明瀟心裏驟然動了殺人的心思。蘇悅己還是除師千雪以外,他第一次想要拚命維護的人。
若是蘇悅己是他的師姐,他便有立場為她出氣了。師明瀟掠過這些念頭,俯身拿走蘇悅己懷中的酒壺。
蘇悅己立馬驚醒,抱緊了酒壺,舌頭打結地說:“別動它。”
“大小姐,不能再喝了,我去給你煮些醒酒湯。”
哪知蘇悅己剛睜眼看見他,眼淚便嘩嘩落下來了,眼尾勾出楚楚動人的緋紅:“你喚我大小姐?如今,你卻是一聲師妹都不肯喚我了。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你我從未相識過,總好過被你帶回來,又被你親手推出去。”
“你在說什麼?”師明瀟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蘇悅己這些話不是對他說的。
她把自己看成了賀卿慕。
“你有你的師姑娘了,又來找我做什麼,我知道我與師姑娘長得像,這不代表我就得成為師姑娘的替代品。”
“你不是。”師明瀟抿了抿唇,強調,“你不是誰的替代品。”
她從來就不是誰的替代品,師千雪是師千雪,她是她,她們都是獨一無二的。
“你又在哄我了,師兄,我說過,我不喜歡你這樣哄我。”蘇悅己癡癡地盯著他,一雙含淚的眼眸盈滿淒楚的神色。
“我不是賀卿慕,大小姐,你看清楚,我是來福。”師明瀟忽然很不甘心,被蘇悅己看作賀卿慕。
他不是賀卿慕,他是來騙大小姐的,他沒有資格讓大小姐這樣驕傲的姑娘為他折腰。
蘇悅己撐大眼眶,認真將他看了又看:“我不瞎,你是師兄。”
師明瀟:“……”
師明瀟垂眸看那壺被他搶過來的酒,酒壺上貼著標簽,“情人酒”三個字映入眼簾,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狐女釀製了一種酒,名為情人酒,飲了這酒,無論見誰,都會化成自己心上人的模樣。
前些日子,那狐女就在推廣這酒,一時間,世上又多了許多失意的人。
師明瀟臉上露出苦笑,在蘇悅己靠過來時,猶豫了下,沒有推開她。
蘇悅己貼著他的胸膛,低聲喃喃:“師兄,我不該的,我不該這樣的,你心裏有了師姑娘,我不該強留你在身邊。別拒絕我,我隻要這片刻的時間,等我酒醒了,我就去求師叔,解除我們的婚約。”
師明瀟感覺到心口一陣濡濕,那是蘇悅己的淚。
要流多少淚,才會濕透重衫。
那些淚,就這麼流著,一直流進了他的心底。
他的整顆心都被這些淚浸濕了。
“別哭,這雙眼睛很漂亮,不應該用來流淚。”師明瀟抬起手,為蘇悅己拭去眼角的淚痕,笨拙地安慰著她。
他隱約聽到過,外麵那些男人,都是這樣哄女人的。
他的話一出口,蘇悅己的眼淚流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