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白恕最終什麼都沒做,他給蘇悅己梳了發,換上幹淨的衣裙,重新送回劍塚。
那符文化作的鏈子,依舊扣在蘇悅己的腕間。
當晚,蘇悅己將破妄埋了,並讓奉劍去傳話:“夫君不幸暴斃,我已心如死灰,決心守節,還望從今以後九方城主這個外男不要再來騷擾我了。”
蘇悅己給破妄壘了個小墳包,又裝模作樣立了碑。
奉劍看到那座墳的心情,是區區“震撼”二字無法形容的。
蘇悅己坐在墓碑前,百無聊賴地用劍塚裏的殘劍在地上畫著圈。
咕咕噠蹲在墳頭上,認真分析著:“大大把底都漏了個幹淨,這是在欲擒故縱吧?”
“何嚐不是我真的想贖罪呢。”
“不要啊,這個世界終歸是文字運行出來的,處處都是bug,說不定哪天又變回文字了,那個時候大大怎麼辦。”
“我又沒說我會留在這裏。”
蘇悅己在地上畫出了個胖乎乎的咕咕噠,畫到咕咕噠的尾巴時,她的視野裏出現了一截雪白的衣擺。
“九方白恕,我不是說過了嗎?夫君暴斃,我沒心情與你玩強取豪奪的遊戲……”
蘇悅己的話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少年與九方白恕有著一樣的臉孔,穿著九方白恕慣穿的雪衣,甚至連站立的姿勢、冷漠的神情都如出一轍,然而,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他不是九方白恕。
他是從三獄裏逃出來的九方青燃。
他們兩個人最大的區別就是眼神。
“九方青燃,你逃出來了?”
“什麼,他是九方青燃!”咕咕噠尖叫,“他怎麼出來了,這不是純添亂嘛。”
“是啊,真遺憾,我居然有命逃出來了。”白衣少年咧嘴一笑,渾身無一絲打鬥的痕跡,作這副打扮,約莫是扮成九方白恕混進來的。
“蘇蘇,我很高興,即便我扮成哥哥,你依舊能一眼認出我們。”少年俯身,抽走她手裏的劍,“你怎麼變作他的階下囚了,你一向不是本領通天嗎?”
“我自是不及你神通廣大,陷身三獄,還能逃出來。”蘇悅己的臉上沒有九方青燃期待的恐懼。
在來的路上,他想象出了無數個重逢的畫麵。
蘇悅己會以什麼樣的表情來迎接他的回歸,震驚、意外、仇恨、恐懼……
他真是迫不及待看到她的表情了。
蘇悅己雲淡風輕的反應,幾近令九方青燃瘋狂。
她為什麼不震驚,不意外,不仇恨,不恐懼!他在三獄裏曆經一輪輪的生死,她憑什麼還能這麼雲淡風輕!
“我是該感謝你,沒有你,我怎能淬煉出這一身通天徹地的本領。”九方青燃伸手箍住蘇悅己的脖子,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眉心浮現出一團魔紋。
“你墮魔了?”蘇悅己終是有些錯愕地問道。
“這不是你所希冀的嗎?”九方青燃額心魔紋愈發清晰,“身敗名裂,為世人所唾棄,蘇蘇,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貪嗔癡三獄,他困在癡中,不得解脫。每日雷刑加身,修為散去大半,心如死灰時,看守三獄的弟子不忍,告知他“蘇月璃”已於半年前死去。
是駱遠舟殺死了她。
因此,駱遠舟被處以極刑。
這個消息整個天道院都知道,唯獨瞞了他。
那一瞬,擊打在身上的雷刑,何以抵得過心裏的痛楚,天崩地裂、萬劫不複,莫過於此,對她的萬般仇恨也就此都煙消雲散,隻剩下一個念頭——即便她死了,他也要將她的屍骨娶回來。
他們說過的,要結為夫妻,相伴而遊,一生一世,永不分開。
於是,他墮魔了。
墮魔後,力量成倍增加,三獄中前人留下的不甘和怨念,皆被他吸取,他摧毀了整個三獄,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將天道院屠了一半,才算真正走了出來。
他一麵躲避正魔兩道的追殺,一麵追查蘇悅己的屍骨下落。
他從旁人口中得知,蘇悅己的屍骨在送回碧華府的路上遭人焚毀,又遭一重打擊。可他不甘心放棄,他要找到她,哪怕隻剩一捧骨灰。
後來,他終是查到了蛛絲馬跡,蘇悅己為擺脫九方白恕,策劃了一場假死,再化名為駱雲紗重返人間。
當他去找駱雲紗,還是晚了一步。
她落入了九方白恕的手裏。
為此,他假扮九方白恕,混進九方世家,來到劍塚,在這裏見到了蘇悅己。
“蘇蘇,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狼狽。”九方青燃打昏了蘇悅己,將她橫抱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