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
4月2日陰
我調整好攝影機的角度和清晰度,讓自己可以盡可能看清一號房中的情況。可惜顯示出的效果並不好,也許是受了地磁的影響,顯示器有些變色,另外,屏幕上出現了很多微小的雪花點,這讓我非常頭疼。
和昨天一樣,一號房間裏隻有一張椅子和一個布娃娃。布娃娃是傑米找來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找來一個模樣如此陰森的人偶,它穿著大紅色的新娘服,皮膚慘白,嘴唇卻像血一樣紅。更要命的是,傑米將布娃娃放在鏡頭正中的位置,於是,我必須每天看著它,準確的說,是看著它的眼睛,而它也看著我。
今天是我來這幢古舊公寓的第三天,也是我來中國的第五年零八十三天。除去一號房中那個討厭的布娃娃,公寓真的非常漂亮,據說屬於一位王侯將相的後人,已有幾百年的曆史,近一百年前,公寓毀於一場大火,主人就按照原來建築的式樣重新修建了一座,一直保留至今。公寓古色古香,地表部分采用全木質結構,防腐做的不錯,雖然表麵的朱漆已經變得斑駁,但整座建築依然很牢固。
早上,傑米告訴我:馬丁,還記得上次學校裏那個到處尋找自己心髒的女幽靈嗎?昨晚我看到她了,她就站在你後麵,白裙子上到處是血,你們倆的臉同時映在顯示器的屏幕上,你的臉居然比她的臉還要白。
我衝他笑笑,說:傑米,你什麼時候才會發覺,自己這些冷笑話其實並不好笑?
傑米喜歡講冷笑話,有時候,為了加強惡作劇的效果,他會裝得煞有介事,也的確騙到過很多人,但對我來說,完全沒用。
傑米是我的臨時助理,他對中國曆史文明的了解程度遠不如我,但喜好程度卻和我一樣。他說,他之所以願意做我在中國的助理,是因為他對靈異學非常感興趣。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糾正他,不是靈異,是靈魂。
我是一個靈魂學家。但我從不相信鬼神,我喜歡用科學的方式去解釋那些被人們傳得神乎其神的鬼怪事件。而這個,也是我被公寓主人邀請的原因。
上個月,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電話的是一個男人,他自稱遇到了非常詭譎的靈異事件。想請我幫忙協助調查。我當時猶豫了很久,一方麵,我正在趕寫一篇論文。另一方麵,我完全是抱著聽故事的態度聽他講完了故事。因為這樣的電話我經常接到,在中國人眼裏,歐美人對待靈魂問題的態度要客觀務實得多,也設立了專門的學科研究。畢竟唯物主義本身就是舶來品,所以他們更相信創造了這一理論的西方人。事實上,靈魂學的嚴謹程度並不亞於理數學科,隻可惜,很少有人認識到這一點,尤其是在中國。
傑米在叫我吃飯,今天就先寫到這兒了。
4月4日陰
今天是陰天,我討厭的天氣。
我最終還是來了,倒不是因為委托人在電話中說得煞有介事。而是他承諾,他會讓我看到我此生從未見過的東西。另外,他願意承擔我來桐城的所有費用,時間也可以由我來定。他的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傑米,他立即鼓勵我去。於是在委托人同意負擔雙份費用後,我和傑米一起來到了這裏。
傑米是學校的英語外教,和我一樣是美國人。我一直懷疑,他選擇語言教育這個專業是入錯了行,自從他知道我的研究方向後,就整天跟在我後麵問東問西。但最令我鬱悶的是,他在提出問題後,卻將我耐心的解釋當作耳旁風,等我講完了,他會說出自己不同的看法,而且不容我辯解。
我和他是如此的不同,但我們又總能找到共同的話題,然後得出完全相反的結論。
來到桐城後,我們沒有見到委托人,隻有一個司機將我們送到這裏,他告訴我們,委托人已經訂好了食宿,當然,如果我們不介意,也可以住在這裏,餐食會每天由專人送來。我選擇住在這裏,因為這樣可以方便我二十四小時觀察。
委托人請我調查的項目是:物體在不知名外力下的移動。
這隻是我為這個項目起的名字,聽上去有些繞口。但我實在不喜歡委托人提到過的那個詞:鬧鬼。
他說,他家裏也許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