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綿雨給聽音閣增添了幾分興致,茶客座無虛席。
沉香嫋嫋繚繞,混了茶香彌漫在濕潤的空氣中,說不出的安詳和舒適。
寬窗外落雨如玉珠灑落,撲來涼風陣陣,揚起窗前的輕紗飄蕩。
梁翊辰慵懶地坐於珠簾紗帳前的雅座,親手沏了一杯茶,明黃的茶汁剔透清亮,茶香撲鼻,淺淺啜了一口茶,滿口生香。
他把玩著輕盈如雪的白玉瓷小碗,漫不經心地凝視那圍珠簾紗帳。
沒過多久,他眯起眼睛,朦朧地看到,珠簾紗帳後隱約出現了纖纖身影,頸間掛著那顆瑩瑩閃亮的青珠。
他的視線緊緊的鎖住了紗帳後那一抹青亮,眼中似有所明悟,臉上漸漸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
心中思忖,他的雷鳴劍可召霍閃與風相合,斬殺敵軍萬千,清兒的青珠卻能療愈病傷,倒真是陰陽相合萬物皆有可解!
清淳綿遠的琴音,仿佛仙女的蘭指輕撫額頭,心神為之清靜。
梁翊辰不禁驚歎,能奏如此沉靜深遠的意境,可見清兒琴藝境界之高明。
與此同時,秦太傅凝視著紗帳內多時,琴聲一起,萬千思念湧上心頭,心緒卻亂成了一團。
能從九王府帶走清兒的人多半是身份顯赫之人,清兒現在的棲身之所在哪?背後是誰在照拂?不先弄清楚這些疑慮如何上報青木皇!如今他若照拂清兒,隻能讓清兒心甘情願地入他的太師府!
花雨和琴音相和,閑淡清雅,一曲終了,餘音飄渺。
秦太傅心裏已下決定,啪!合了折扇,終於長身而起,欲尋珠簾紗帳中的撫琴少女。
一道低沉的聲音擋住了他。
“前幾日,本將聽聞太子熙說秦大人正在編寫《青木國史》,可有寫到鎮南封地?”
梁翊辰把玩著手中的茶碗,劍眉輕挑,抬眼看向秦太傅時閑閑地扯了句。
秦太傅停了腳步,寬袖裏的手暗暗捏了捏折扇,心中雖然急切可臉上卻和煦如風,客套地笑著回道:“少將軍咱們改日再論,秦某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儒雅的身影朝著紗帳而去。
梁翊辰深幽如潭水的眼眸莫測高深,他轉動著茶杯,目不轉睛地盯著秦太傅的背影。
隔著紗帳,秦太傅停了腳步,以折扇代手,儒雅地輕挑起珠簾紗帳,俊秀如玉的臉龐展開和煦的笑顏,溫和地說道:“秦某冒昧挑簾相見,還請清兒見諒。”
他隻想帶清兒去太師府,不得不挑簾直說。
指尖停了琴音,林清瑤從容地抬頭望見秦太傅時,眼中淡然如雲。
隔著麵紗的嘴角淺淺一笑,目光流轉之際,餘光瞥了一眼紗帳外雅座上的梁翊辰,正巧被秦太傅修長的身體擋住。
她不想被梁翊辰知道,她是滿門被滅的九王千金。更不能被他知道,她與秦太傅的往來。
她刻意的輕語,宛若流水悠悠:“秦大人有話不妨直說,清兒洗耳恭聽就是了。”
再次挑簾相見,宛若仙子的少女再次令秦太傅失了神,就像當年鳴鸞殿裏的青鸞站到他麵前一般,他太想看看清兒麵紗後的容顏。
秦太傅忍不住前邁了一步,離林清瑤近了些,強忍著激動的心情,目光柔和地看著她,就像少年郎在求得心上人的青睞,斯文地問道:“秦某這兩日聽清兒的琴曲似來自異國,並非青木國的曲目。湊巧的是,秦某很多年前曾在鳴鸞殿聽過同曲,不知清兒與鳴鸞殿的琴師可有淵源 ?”
鳴鸞殿?林清瑤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
隨即又想,這遼闊的東方木之國——青木國,提到哪裏她都是第一次聽說,心中不免覺得好笑。
這七弦古琴技是小師父傳授於她的,當然不可能是青木國的曲子!鳴鸞殿的琴師也能奏出同曲,難道她們是同門?
令她驚喜的是,小師父真的在她的前世裏!
林清瑤眼中閃過一道明亮,不禁感歎,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藏在輕羽白袖袍裏的手,因激動而悄悄的顫抖。
她拂了撫衣袂,麵紗之上那雙玄玉的眼睛像盛滿了金色的陽光,她定睛望著秦太傅,笑道:“清兒也想與鳴鸞殿的琴師切磋琴藝,還請秦大人幫清兒引薦才是。”
此話出口,秦太傅便知清兒有意來太師府,展了手中的折扇,暢然地搖了搖,烏黑的發絲隨之擺蕩,書卷氣息中帶著風流倜儻。
他眉眼彎彎,笑意盎然地說:“那琴曲還是秦某年少時有所耳聞,這麼多年過去了,鳴鸞殿的琴師恐怕已經不在神殿了。”
秦太傅頓了頓,俊秀的臉上流露出遺憾的神色,轉而又繼續道:“不過,太師府裏琴界名流彙聚,清兒可隨時來撫琴一曲,以琴會友,豈不快哉!”
林清瑤那雙滿懷期望之光的眼睛,不易察覺地黯淡了。
的確如秦太傅所言,這麼多年過去了,若琴師不在鳴鸞殿,想要尋人如同大海撈針!
小師父的線索再一次中斷,但鳴鸞殿這個地方,她卻深深的記住了。
剛燃起的希望頃刻間化為烏有,林清瑤收了思緒,福了福,聲音如流水悠悠:“多謝秦大人引薦,改日清兒一定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