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都是孟懷瑾身邊的丫頭夢蝶在照顧花清雨。夢蝶長得好看,但不是姐姐花斬妍跟大將軍孟懷瑾那個檔次的美,所以花清雨還是很喜歡她的。
“夢蝶姐姐,這幾日真是謝謝你的照顧了。”
“哪裏的話!”
這幾日府上都在傳花清雨是大將軍的心上人,為了她,將軍還跟邢公子吵了一架,夢蝶心裏把花清雨當成了半個主子,她做丫鬟的,照顧大將軍的人那是本分!
夢蝶指了指桌上的托盤溫柔地說道:“這幾套衣服是將軍吩咐給姑娘做的,姑娘看喜不喜歡?”
給她做的衣服?
花清雨低頭一看,自己這身衣服已經穿了好多天了,她笑眯眯地對夢蝶說:“夢蝶姐姐,我都臭了……”
“你等著,我給你去打洗澡水。”
花清雨泡在大澡盆裏,她舒服得要睡著了,離家出走之後,她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舒服地洗個熱水澡了。
不過在家裏也不像在這裏這般好,從小到大,每樣事情都必須她主動開口才會有人記起來給她辦,小時候她很害羞,衣服褲子小了都不敢說。久而久之,她的臉皮也漸漸變厚了,到吃飯的點了,她就主動去飯廳等著,到洗澡的點了,她就早早地去夥房叫下人提水,到了添置衣服的季節,她就反反複複地跟嬤嬤說不要忘記自己的棉衣。
哪裏像在這裏,她沒開口便有人給她做了新衣服,這麼想來這個將軍府的人還真好,看來自己的運氣好像不錯呢。
房間裏水汽彌漫,剛剛夢蝶又進來給自己加了一次水,實在是太舒服了,舒服到花清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連進來個人都沒有發現……
孟懷瑾剛剛下朝,想到今日邢雁來吃癟的樣子他就覺得很開心。
他打開房門就見到水汽彌漫,心裏隻覺得夢蝶那丫頭真是越來越懂他了,正想洗澡,她就已經準備好了!
他脫了朝服走到屏風後,剛剛把褻衣脫掉就見到澡盆裏有一顆晃悠悠的小腦袋,那小腦袋晃啊晃的,眼看就要徹底淹進去了……
她果然是個大麻煩!
孟懷瑾大步走去,想都沒想就捏住了花清雨的鼻子把她往上一拎,這一捏,花清雨徹底醒了,她掙紮著拍著水,好不容易才坐穩。可才驚魂未定地坐好就見到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正站在她的澡盆邊上……
“啊--”小花妹妹拿過搭在浴桶旁邊的大浴巾遮住自己,一邊羞紅了臉,一邊喊叫,“臭流氓!不準看!”
“誰看你了!”孟懷瑾經花清雨這麼一提,窘得漲紅了臉,忙後退幾步,離花清雨遠遠的,氣急敗壞地說道,“我……本將軍才不看你,別人知道了肯定會笑話我眼睛瞎了!”
花清雨的臉越漲越紅,拉緊浴巾道:“我在洗澡呢!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你可不可以出去!”
見花清雨臉紅孟懷瑾反倒不臉紅了,贏了似的拉了個板凳坐到了她旁邊,笑眯眯地說道:“這是我的房間,我為什麼要出去?”
孟懷瑾得意揚揚地用餘光瞟著花清雨,隻見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水像是在泄憤,然後咬著嘴唇低著頭,氣呼呼地不說話了。
真有意思,孟懷瑾想。
花清雨氣結,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又往下坐了一點,隻露出個腦袋,然後低著頭假裝玩盆子裏的花瓣,隨時注意著孟懷瑾的動向。
孟懷瑾覺得自己被叫作驢子的仇已經報了,心情好得很,不再看花清雨,他走到窗戶邊說:“我看你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開始還債了?”
“要怎麼還?”花清雨細聲細氣地問道。
“你想做什麼?丫鬟?”
“不知道,我沒做過丫鬟……”
“要不去洗衣服吧?”
“那個,我體質不好,碰久了冷水就暈……”
“那就去廚房打雜!”
“我沒力氣,提不了水、切不了菜、砍不了柴……”
“去燒火總可以吧?”
“煙一熏我就會嗆著……”
孟懷瑾眉角抽搐,冷冷地問:“穿衣服、磨墨、端茶、倒水你總會吧?”
花清雨點點頭:“會。”
“那成,你就當我的貼身丫鬟,伺候本大爺好了!”
花清雨心想也沒什麼好挑剔的,像她這樣子的體質想找份工也著實不容易,在將軍府好歹吃穿不愁……
唉,真是不明白自己,明明沒有那傾國傾城的貌,卻偏偏有那多愁多病的身,這不是鬧心嗎?
其實也挺委屈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的,她當了十幾年的小姐既不會伺候人,又吃得多,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收回她欠他的債,真有點同情他。
“阿嚏!”
“水都被你洗涼了,還不起來?”
“你說我為什麼還不起來……”
孟懷瑾一愣,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推門出去,一出去便碰上準備給花清雨加水的夢蝶。
“哎?少爺,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花清雨就這樣在大將軍府住下了。下人房幹淨清爽,她住在夢蝶隔壁,凡事也有照應,她覺得這種當下人的日子比她當小姐的日子快活多了。
隻是當下人的第一天,花清雨就沒有按時起來……
夢蝶也不是故意不叫她,而是覺得將軍很在意她,她是個貴客,還是好好擔待著比較好,而花清雨本人從小到大都是睡覺睡到自然醒的……
有時候想起來,家人對她的忽視何嚐不是一件好事,娘親不會逼著她早起學什麼琴棋書畫,所以她充分地享受了自由自在的童年和酣暢淋漓的睡眠。
於是乎,一大早我們的將軍大人黑著一張臉自己穿了衣服,但是更讓他生氣的事情是,等他下朝了花清雨竟然還沒有起來!
他推開下人房,見到花清雨正睡得安穩,嘴巴還不停地吧唧吧唧,喃喃地說著:“水晶芙蓉糕……”
怎麼這麼喜歡吃!
“大將軍是頭驢……”
孟懷瑾這一回是真生氣了,他大步走到她床邊,狠狠地捏住了花清雨的鼻子。
花清雨再一次被憋醒了,她喘著氣瞪著孟懷瑾,揉著自己的鼻子道:“你怎麼老是捏我的鼻子!”
“除了睡就是吃。”孟懷瑾嫌棄地看了一眼花清雨,道,“我問你,你是不是我的丫鬟啊?”
“是啊……”
“那你今天怎麼沒來服侍我穿衣洗臉?”
花清雨看看天光,心虛地問:“現在什麼時辰了呀?”
“巳時了!”
“嘿嘿……都這個時辰了啊……”花清雨自知理虧,低著腦袋道,“對不住,我明天一定按時起來。”
孟懷瑾用一種“信你還不如信豬”的眼神看了一眼花清雨,然後說道:“算了算了,快點換好衣服跟我出來。”
大將軍今天約了人打獵,少爺打獵自然是會帶著下人的,可隻有孟懷瑾一個人帶了個丫鬟出來。大家紛紛圍在花清雨周圍問,問她是孟懷瑾的什麼人,怎麼孟懷瑾那麼寶貝她,連打獵也帶著她一起來。
花清雨剛想說話就被孟懷瑾給打斷了。
“一會兒邢雁來到了,你們問他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邢雁來就帶著小廝走了過來,一見到花清雨他就冷哼了一聲,冷笑道:“喲,這不是孟大將軍家的小驢妹妹嗎?”
“你才是驢呢!”花清雨嘟著嘴道。
“小驢妹妹?”有人像是猜了出來,疑惑地問,“該不是雁來兄前些日子說的那個在街上找老禿驢大將軍的姑娘吧?”
“可不是嗎?”邢雁來得意揚揚地說道,“大將軍是頭又老又醜的驢,你說是不是啊,小驢妹妹?”
“哈哈哈!”
幾位公子一陣大笑,氣得孟懷瑾麵紅耳赤,還好他還留著後招呢。
孟懷瑾笑眯眯地問道:“小花妹妹,你可以說實話,告訴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他是不是你跟我說過的那個采花賊啊?”
雖然花清雨很怕邢雁來,但是又覺得自己不好在這麼多人麵前撒謊,隻得點點頭道:“回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他是采花賊!”
“胡說!”邢雁來臉都氣紅了,指著花清雨道,“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丫頭!”
孟懷瑾見到邢雁來漲紅的臉實在是太舒服了,繼續追問道:“那他後來去采的是哪朵花啊?”
花清雨想了想,如果按照她指的路走的話……
“他采了我家五十歲的老嬤嬤。”
“哈哈哈!”孟懷瑾終於忍不住仰天長笑,周圍的公子哥也全都大笑不止,孟懷瑾拍了拍邢雁來的肩膀道,“雁來兄,看不出來你的品位如此……獨特……”
“別笑!笑什麼笑!”邢雁來怒了,紅著臉道,“你……你別汙蔑我!”
“我才沒有汙蔑你!”花清雨氣結,本來采花賊就不是好人,還這麼囂張,她瞪著邢雁來道,“什麼折花公子,我看你幹脆叫采花公子算了!專門采五十歲的老嬤嬤!”
“哈哈哈!”孟懷瑾大笑著拍著邢雁來道,“不錯,這個封號好,采花公子邢雁來!”
“你們!”見到笑得前仰後合的眾人,邢雁來終於忍無可忍。
他變了臉色騎上馬憤懣地指著花清雨說道:“我去把這林子裏的花狐狸全打了!”
說完便騎著馬絕塵而去。
邢雁來走了好一會兒大家還在笑,直到姚家公子第一個開頭說話,他歎了口氣道:“唉,采花兄弟不是從小就勵誌要娶錦官城花家的花斬妍嗎?平素連女色都不沾,說要為了花家姑娘守身如玉的,怎麼跑去采老嬤嬤去了?難不成是相思病病久了?”
“什麼?”花清雨驚訝地問道,“他……他不是專門采花的采花賊嗎?”
“當然不是。”孟懷瑾滿不在乎地說道,“他是我朝最年輕的禮部侍郎。”
“完了……”花清雨哭喪著臉,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那天邢雁來並不是去采花,他是真的喜歡姐姐才想去找她的……
他沒有騙她,他真的是為了追逐愛與美!
“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我是不是得罪了你的朋友啊?我誤會他是采花賊,還指路讓他去了老嬤嬤房裏……”
“沒有。”孟懷瑾揉了揉花清雨的腦袋,笑得高深莫測,“你幹得非常好!”
花清雨還在疑惑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好事的時候孟懷瑾就同其餘幾位公子上了馬,他們追在邢雁來後得意地大聲叫道:“采花!等著我們啊!”
今天幾位公子收獲頗豐,花清雨跟著另外幾位仆人一起在一邊生火準備烤兔子。
這還是花清雨第一次在野外生活,前麵十五年她都被關在深宅大院裏,哪裏有這樣的機會。她拿著火石躍躍欲試時,邢雁來趁大家不注意時蹲到了花清雨旁邊,皺著眉看著她。
“采花公子,你找我有事嗎?”
“不準叫我采花公子!叫我邢公子!”
花清雨心存愧疚,撇撇嘴道:“邢公子,你找我有事嗎?”
邢雁來本來還在生花清雨的氣,可這幾日被人打趣多了,氣也漸漸消了,而且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做,所以他決定先暫時放放他跟花清雨之間的仇恨……
“你姐姐這些年……可好?”
“好啊。”花清雨聽他說姐姐的事便沒了興趣,繼續專注地打火,幽幽地說道,“她怎麼會不好呢,姐姐那樣的人,就是得到全天下的好也是自然的。”
聽到花清雨這麼說,邢雁來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想了想又問:“你姐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不少。”
“她有情郎嗎?”
花清雨想了想道:“沒有,姐姐以後是要嫁給大人物的,所以雖然好多人來家裏提親,爹娘一個都沒答應。”
“那她有喜歡的人嗎?”
“應該沒有吧。”
聽花清雨這麼說,邢雁來喜上眉梢,笑眯眯地問道:“你現在在孟家當下人?”
“嗯。”
“他一個月給你多少工錢?”
花清雨低著頭擺弄著打火石,道:“都被他克扣光了。”
“是嗎?”邢雁來笑眯眯地湊到花清雨跟前,對她說道,“我看你挺有意思的,要不來我府上幹活,我一個月給你十兩銀子,你隻要每天跟我說說你姐姐的事情就好了!”
“啊!”
花清雨見那兩塊小石頭之間終於迸發出了她期待已久的小火花,她要再接再厲!
“喂!聽到我說話沒?”邢雁來又向前湊了湊,頭發飄到了花清雨麵前,他不耐煩地說道,“看來你還懂得坐地起價嘛,好吧,一個月給你二十兩銀子,你來不來?”
“啊!打著了!”花清雨興奮地叫了起來。
同時叫起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啊!我的頭發!”這一次花清雨打著的是采花公子的頭發……
邢雁來一邊叫著一邊跳了起來,他果然大錯特錯,他跟花清雨之間果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柴堆上正烤著兔子,花清雨抱著膝蓋坐在邢雁來身邊,一臉的羞愧。而一旁的孟懷瑾已經憋笑憋到內傷。
邢雁來現在是一麵頭發長一麵頭發短,還冒著一股焦味,想他堂堂折花公子,何曾這般狼狽過!
“菜花菜花,你不要生我的氣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才是菜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