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舜堯將她從天台的護台上抱下來的那一瞬間,仿佛心髒驟停。
他用盡自己最快的速度從樓梯口衝了上去,叫著她的名字,抱住她的雙腿將她撲在地上,死死壓住她的身體。
大腦一片空白,就像是魂飛魄散。
直到他纏得越來越緊的手臂慢慢感受到了她的體溫,他才敢睜開眼睛。
幸好,他沒有來遲。
幸好,她還在。
慕言看到這一幕,隱到樓梯深處,對著趕來的顏斯昱點點頭。
即使強裝著鎮定,他也不得不死死用手壓住劇烈跳動的心髒,隔著一道胸腔傳到她身上,即使麻木如她也覺得觸動。
他看到她已經邁出了腳,他不敢繼續想下去,但凡是晚了那麼一秒會怎樣。
三個人將她送回了家,他們怕她再出什麼意外,將她關在房間不讓她出門。
晚上顏斯昱見她醒了,坐到床邊。
他拿著一把槍,抵著自己的胸口。
他早就知道她恨自己,卻沒想到她恨到這麼執著地想讓他去死。
他其實不像慕言那樣了解她,多年以來,她對他從不展現恨和偽裝以外的情緒,所以他以為她選擇自殺是因為他。因為她恨他,卻沒能殺死他。
他以為他死了,她就不會再做傻事。
“以後可以原諒我嗎.....”他說:“小沐,哥哥不會再選錯了。”
他的人生和她的,他寧願讓她活下去。如果早點認清,這一切是不是不會發生?他在內心否定了。大概他從來不是為了報複她的母親而強迫她,而是他一直用這個借口來粉飾他對她的欲望。
錯的一直都是他。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垂下眼皮去掩飾自己眼睛裏的水光。
顏知沐連眼皮都不想抬起來。
時宜的事解決了,支撐她活下去的,是與顏斯昱的事。從她對顏斯昱開槍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畫上句號了。隻不過母親舍命救他,讓結局變成了另一種。
她和顏斯昱的恩怨了解,母親對顏斯昱母親的虧欠也彌補。
母親被搶救成功,她也不再有任何遺憾。
她隻是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再活下去。
就像她曾經這樣問時宜,她說:“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是比傷害他人更大的罪孽。逃避的人是會進入地獄的。”
“那活著是因為恐懼和忌憚嗎?
時宜想了想,然後不再回答她。她帶她去看沃克峽穀的罌粟花海,帶她去看好萊塢和舊金山的日出。她說這些是她所珍惜的美好,每一天都像是打開一個新的禮物盒。
上帝所饋贈的禮物,有時是令人愉悅了,有時是令人恐懼的,有時是令人痛苦的。
如果有一天,上帝的禮物讓痛苦的情緒無法被以後的所有快樂所覆蓋,她不願意再拆下去呢。
她沒有再問時宜。
可時宜卻最終回答了她。
在不可承受的痛苦之下,她選擇了逃避。
她睜眼問顏斯昱:“那你難過嗎?”
顏斯昱一愣,突然得到的回答讓他覺得無所適從,他們永遠無法再和解,他喜歡的人會一直討厭他。
他會一直遺憾、痛苦,承受所有孤獨。
他點頭,她說:“那你就一直這樣活著吧。”她轉了個身不再理會他,慕言從監控裏看見用槍對準自己的顏斯昱,連忙衝進房間將他手裏的槍拍開。
“你在幹什麼!”他對著顏斯昱吼。
高度緊張的神經讓他的情緒一下子達到頂峰,向來的冷靜消失,也變得歇斯底裏。
看到顏斯昱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他轉身看向躺在床上的顏知沐:“如果你還要去死的話,我就把時宜的事翻出來,讓所有人都誤會她,侮辱她。”
她一愣,手指輕輕動了動。
慕言拉著顏斯昱出門,顏斯昱扯住他的衣領:“她已經這樣了,你還要這樣刺激她?!”
“她有抑鬱症!”
慕言大聲吼出來。
這麼多天,顏知沐的家庭環境他也了解了不少。憑顏得戌那種混賬,顏知沐能活到現在都是幸運。應該說,有一半是時宜的功勞。
顏斯昱愣了愣,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放開慕言,讓慕言繼續說:“她應該很久之前就這樣了,時宜的陪伴讓她好了很多,所以她才會那麼喜歡時宜。時宜的死本來就打擊了她,如果不是為了報仇她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