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聽後,哈哈大笑,遂看向王猛,問道:“兄觀我之模樣,可是隻會清談之人?”
“咯噔噔——”
王猛再次從身上摳下一隻虱子,又扔到自己的嘴中,咀嚼個不停,卻是不語。
桓溫道:“我桓溫從小心懷大誌,時刻惦記百姓蒼生,欲意掃平天下,驅逐五胡,收複失地,還世界以太平。
此次北伐,我桓溫不消滅氐秦,誓不還軍!”
眾人聽罷,皆都肅然起敬。
王猛聽後,也是冷笑道:“以公之力,難道可以改變整個晉室清談之現狀?”
桓溫聽罷,頓時一愣,無言以對。
桓溫的高祖桓範,原是曹魏的大司農,後來被司馬氏誅殺,由此譙國桓氏淪為刑家,在西晉並非什麼高門望族。
桓溫的父親桓彝南渡之後,為了振興家業,於是每日聚眾清談,交結各方名士,位列“江左八達”之一,由此才躋身上層社會。
在晉朝之中,若是有人不會清談,那便如一群黑豬之中竄出一隻白豬來,必為其它黑豬所笑話。
改變晉室清談之現狀,豈可是他桓溫一人能所為?
桓溫沉默片刻,又道:“景略兄還有何高見?”
“咯噔噔——”
王猛又再次從身上摳下一隻虱子,扔到自己的嘴中,像咀嚼糖果一樣咀嚼個不停。
王猛道:“自漢朝以來,名門望族、門閥世家壟斷朝政,平民百姓難有出頭之日。
由此產生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之現象。
正如左思在其《詠史詩》中感歎的那樣:
鬱鬱澗底鬆,離離山上苗。
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請問桓公,你可有能力改變這一現狀?”
桓溫聽罷,再次一愣,沉默不語。
冉閔聽罷,卻是心中對王猛連連稱讚。王猛所問,皆乃是當今社會之痼疾,也是影響社會發展的根本之症結。
門閥士族生於兩漢,鼎盛於魏晉,滅亡於盛唐。
兩漢之時,沒有什麼科舉製度,士人官員的選拔主要是通過察舉、征辟的方法推薦而來。
但其實這種選拔官員的門路是很窄的,所推薦選拔之人基本上都是名門望族之人。
正如在電影《長安三萬裏》中的門人對李白所說:
“行卷(就是科考前將自己的詩文呈送給達官貴人,以此希望得到對方的賞識)之舉,豈是為你寒門所設?”
至於說什麼神童之類的人物,翻遍曆史,大多都為名門望族之後,比如說孔融。
至於貧苦老百姓家的孩子,是很少有出頭之日的,即便是有什麼光輝事跡,也很少被世人所知。
即所謂“亂世出英雄”。
或許隻有亂世,那些有著真才實學的平民子弟才可以衝出江湖,比如說關羽、張飛之流。
當然,即便是生在亂世,要想大展鴻鵠之誌,也需要一個名頭來裝飾自己。
比如說劉備,自稱是什麼中山靖王劉勝之後,如此才能“招搖撞騙”,稱為皇叔,逐鹿中原。
名門、噱頭,是當時立足政治不可缺少的條件。
在東漢的中後期時,社會上逐漸形成了一些“累世經學、累世公卿”的家庭,比如有著“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