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今日穿一身青蓮色繡裙,頭上插一支白玉芙蓉簪,仿佛一隻出水白荷, 纖細柔弱,仿佛風吹就倒一般。 待走近了,靈雲才發現林姨娘穿的正是跟若芷手帕同個料子的煙霞錦。整個蕭府也隻此一件。她這身衣服,遠看不起眼,近看不一般。正如此刻的林姨娘一般,表麵看示弱,實則也是示威。
林姨娘對著大夫人恭恭敬敬行禮,倒也不拐彎抹角道,道:”聽聞妾院裏的若芷行事不慎,衝撞了大夫人,被大夫人抓了起來。方才妾已嚴審了院裏下人,此事恐怕有些誤會,這奴才蠢笨,雖說有大夫人親自教導是她的福分,可妾也實在不敢勞動大夫人替妾管教下人。”
大夫人坐在椅子上,道:“誤會?我隻知殺人償命血債血償,待我這邊查個清楚,自然還你個說法。”
林姨娘再次站起身,道:“ 我方才已經遍審朝露院中的下人,昨夜若芷實是沒有出過朝露院的大門。大夫人院裏的丫鬟出了事,妾身也知道大夫人心中難忍這口氣,可若是抓錯了人,豈不是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
大夫人正眼都不看林姨娘,道:“是否是真凶,審過便知。你若有耐心,不妨在這裏等,等我這邊審出個結果,立即便告知於你。”
林姨娘堅持道:“若是若芷真殺了人,便是送去官府也可。但大夫人私下用刑,未免與理不合。老爺不在,大夫人您沒有真憑實據就拿人,傳出去未免影響您的名聲。於三小姐的婚事也有礙。”
靈雲睜大了眼看著林姨娘,這林姨娘看著柔柔弱弱的,沒想到膽子挺大,一步不退不說,竟然還敢拿自己的婚事說事。膽子是真不小。
果然大夫人眼神一凝,道:“ 身為妾室,當懂得做妾的規矩。你若不懂,我可以一並教教你。何時輪到你妄自評論主母。一則,對主母不敬,二則,約束不好下人,在府裏惹出人命。竟然還敢在我麵前大放厥詞,莫非是仗著老爺寵愛,便忘了規矩和自己身份。”
連靈雲的心都提了起來,卻見林姨娘還是神色不變,身姿如鬆,站在那裏道:“妾身不敢。妾身隻是講講道理罷了。大夫人無憑無據就抓了我的人,我也隻不過是要個公道罷了。”
“好一張巧嘴。我抓人,自然是有證據。反倒是你,若是不放心,留在這裏便是。”大夫人不想再與林姨娘多說,起身欲離去。
林姨娘突然跑過來,攔住大夫人的路,道:“大夫人今日不放人,我絕不善罷甘休。”
大夫人一示意,兩邊站著的婆子都圍上來,把林姨娘往門外拖。林姨娘大力掙紮,喊道:“你們敢對我動粗,大夫人身份尊貴老爺不會把她怎麼樣,你們呢?你們就不怕老爺回來治你們的罪?”
兩個婆子一遲疑, 手下就鬆了,林姨娘趁機高喊:“大夫人饒命啊!”
靈雲一楞,就見蕭孟卿忽然自外麵走進來,一腳一個把抓著林姨娘的婆子踢開。
那倆婆子一看老爺回來,頓時跪在地上發抖。
蕭孟卿將林姨娘的手拉住,上下打量她,見她頭發也亂了,衣服也皺了。不禁眉頭直皺。關切道:“你怎麼樣?”
蕭孟卿還穿著官服,明顯是剛下朝就趕過來了。
剛才那個氣定神閑據理力爭,在大夫人麵前一步不退還敢攔大夫人路的林姨娘立刻變成受了委屈的小白兔。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嗚嗚咽咽道:“幸好老爺回來的早,妾才逃過一劫。”
靈雲暗自佩服林姨娘的演技,難怪沈姨娘也折在她手上。
蕭孟卿拍拍林姨娘的肩膀撫慰。
林姨娘眼睛紅紅,道:“老爺您可要為妾做主。妾的丫鬟無故被大夫人抓了起來,妾不過來要個說法,大夫人就派人要把妾拖走。”
蕭孟卿抬眼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站在那裏,看著倆人惡心至極的表演,強忍住心裏的惡心,道:“怎麼?為了你這愛妾,竟然高台大駕,來我這翠山院了?”
蕭孟卿避開她的眼神,語氣柔和道:“我回來的路上已聽下人稟告過了。為著你院裏的一個丫鬟死了,魚兒身邊的丫鬟若芷嫌疑最大。你放心,此事我絕不徇私,就讓你身邊的劉嬤嬤好好審一審,若查實了是若芷所做,這丫鬟便交由你們發落便是。”
林姨娘吃了一驚,抬頭看蕭孟卿,她是算準了時間來翠山院的,就要讓蕭孟卿親眼見到自己被大夫人逼的無路可退的模樣,以便激發他的憐惜之心。但沒想到,蕭孟卿雖然和從前一般急匆匆趕過來,但行事卻並未對她有一絲偏袒。
早就聽說蕭孟卿與發妻之間早就反目,夫妻關係冷淡之極。沒想到蕭孟卿對這大夫人還如此忌憚。
難怪這些妾室怎麼爭鬥都不敢去招惹大夫人。
也不知蕭孟卿和這王氏之間到底有何齟齬?
林姨娘迅速調整了自己的狀態,不在哭天抹淚,而是做出一副傷心難抑的模樣。垂淚道:“青庭是劉嬤嬤的親侄女,劉嬤嬤心裏恨毒了若芷,這案子交給她來審,若芷哪裏還有活路?就算要審,也該找個中立之人才對,老爺這般置妾身於何地?老爺您一向名聲在外,此事若是處置不當,傳了出去,豈不壞了您的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