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雲回到明月紀,立即讓抱書拿來這一年的貨品出入記錄。前幾日靈雲就讓她查了,明月紀有三個鋪子,一年的貨品出入記錄也很是不少。這個名叫王小丫的女工是半年前進入明月紀的,因為手巧人又聰明,幹了兩個月的雜活,陳容就讓她去學習調配香料,這個活需要人心細。王小丫做的很不錯。靈雲和抱書這幾日翻遍了鋪子的工程記錄,確定王小丫這三個月調配的香料,做了兩百多盒胭脂,大部分都賣了出去,應該還有五六盒還在庫房裏。
靈雲召集抱書和幾個女工沒日沒夜的翻找記錄,最終找到這兩百多盒胭脂的去向。除開在店鋪裏售賣了大部分出去,還有二十多盒送去了京中的官員府邸,給府中的貴婦們使用。
胭脂已經賣出去了,徐無鬼為何還執意想要入主明月紀呢?更何況那名女工也已經死了。那麼剩下的幾盒胭脂多半藏著什麼貓膩。
靈雲隻能把庫房尚存的幾百盒胭脂逐一檢查,查得頭也昏了,眼也花了。三日後終於被她找到其中的三盒胭脂裏摻雜了其他東西。拿到大夫那裏一檢查,說是藏著劇毒鉤吻。此毒若用在皮膚上,隻能慢慢滲入體內,短時間看不出異樣,若入口,一點點就可致人死命。
靈雲將這批胭脂的顧客名單逐個整理,送給江玄應。很快就得到江玄應的回信。這批人裏有三家的男主人兩個月前陸續暴斃。分別是大理寺卿邵寬,羽林衛中郎將蔣恩同,中書舍人林子玄。
查到這裏事情就很清楚了,這個女工多半是天道教派來的奸細,藏匿在明月紀中,借調配香料之便,在胭脂裏藏毒,目的則是某些官員。這些官員家的女眷借著胭脂掩護,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死了家中男主人。不知何故,這王小丫兩個月前突然暴斃,明月紀庫房中還剩了幾盒藏毒的胭脂。徐無鬼想入主明月紀,多半是想尋回這些帶毒的胭脂,同時以後再借著和京中貴婦打交道的機會打探情報或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繼續害人。
這些線索雖然有用,卻還是無法找到徐無鬼。這幾日靈雲苦思冥想,要如何才能通過這個王小丫找到徐無鬼?
靈雲想到了王小丫的老家,當時陳容去過一次,說她家的情況有些蹊蹺。這日靈雲便獨自一人去了王小丫在城外王家村的老家。
王家村在城外東邊八十裏,是個極其貧窮的小村落。靈雲騎馬到了村口,把馬栓在樹上。立刻引來一些村民圍觀,這種小地方,是極少能見到馬的。隻有牛和驢。
靈雲把身上帶的糖果散給村裏的小孩,很容易就打探到了王小丫的家的位置。隻是村民們說起王小丫家裏的情況都很是唏噓,說她們家除了一個瞎眼老太太已經沒人了。
靈雲找到王小丫的家門口,是村落東頭的三間茅草房,因為無人打理,院子裏的草長得老高,一個盲眼老嫗坐在門口做鞋,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她動作很是嫻熟,顯然是多年的功夫了。
靈雲還在幾丈外就有一條瘦成皮包骨頭的黃狗衝出來對著靈雲狂吠,幸好靈雲早有準備,取出隨身帶的肉包把狗嘴給堵住了。
靈雲走近盲眼老嫗,見她頭發全白了,胡亂紮了個發髻在腦後,滿臉皺紋,瞳孔是灰白色的,眼睛睜得雖大,卻無一絲神采。
她早就發了現靈雲的存在,卻仿佛沒有一絲知覺一般,手下絲毫沒停。直到靈雲開口問她:“婆婆,您是王小丫的母親嗎?”
盲眼老嫗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手上把最後一針結了,最後把線頭咬斷,摸了摸剛做好的鞋子,端端正正的放進身旁的笸籮裏。
“來了。”盲眼老嫗的聲音非常滄桑。“怎麼又是個小姑娘?”
靈雲將帶來的兩套衣裳和一袋米,還有一盒糕點放在門口,朝門裏一望,雖然是白天,屋子裏卻黑洞洞的,想必這老婆婆眼盲也不需要光線,不開窗戶也從不點燈。站在門口就聞到一股黴味。
靈雲道:“婆婆,我是王小丫的東家。她出了事,我早該來看您的,對不住,我來晚了。”
盲眼老嫗不說話,靈雲隻當她神智不太正常,便自己走進去,推開窗戶,四處打量這屋子,中間是堂屋,兩邊是臥房,後院是破落的廚房和茅廁。屋子裏遍是灰塵,蜘蛛網結得到處都是。堂屋裏隻有一張桌子,一間臥房裏隻有一張小床,床上攤著一床薄被子,下麵墊著稻草。牆角放著兩隻木箱子。另一間臥房家徒四壁,連個床都沒有,隻有地上一堆稻草。
靈雲也是從小吃過苦的,但從沒見到這般窮苦的家。頓時心生憐憫,心道,這老婆婆獨身一人住著,眼睛不便,也無人照顧,平日裏生活不知多麼淒涼,以她的年紀,應該也不大,看起來卻跟六七十歲的老婆婆一般。難怪村民們一提起來都是那種表情。
靈雲見屋簷下一口水缸,便用缺了口的木瓢舀了點水,用抹布把桌子和床擦幹淨了。
然後走到王婆婆的身邊坐下,問道:“婆婆,鋪子裏不是給您發了二十兩銀子的撫恤銀嗎?您家裏怎麼什麼都沒有。”
那王婆婆冷笑道:“我找人埋屍體,找屍體,都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