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一槍(2 / 3)

考慮遊擊隊執行特殊任務的需要,軍械,軍需,醫療衛生均未設專門機構,所有武器彈藥,被服,糧食由幹部戰士隨身攜帶,每人配備一個月的壓縮餅幹,藥品以班為單位攜帶。班有轉盤機槍,火箭筒,分隊有60迫擊炮,爆破器材,配備了無線電台。

當時誌願軍缺乏有效的通訊工具和手段,師團之間靠有線電話,電報,團以下靠人力通信,六個分隊都配備了電台足以證明上級對遊擊隊的重視。從遊擊隊的裝備,指戰員的戰鬥素質,文化素養來講,誌願軍遊擊隊應是我國最早的陸軍特種部隊。

上級規定,遊擊隊幹部戰士必備三大件:匕首,手槍,衝鋒槍,陳子忠偏偏‘抗令不從’,拒受火力猛的湯姆遜衝鋒槍。挑武器那天‘六大山人’在一起海侃,難得聚在一起是高興事,玩笑多過其他。挑裝備的時候‘山人們’起哄說讓陳大膽先挑吧,幹部得讓著戰士,陳子忠也不生氣,搶劫似的奔武器清單去了。

誌願軍可以說是有史以來使用武器最繁雜的軍隊,步兵使用的武器從毛瑟步槍、捷克步槍、中正步槍、漢陽造、四四式馬槍、九九式馬槍、勃朗寧輕機槍、俗稱歪把子的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馬克沁重機槍、到抗日戰爭繳獲的三八步槍、國內戰爭繳獲的湯姆遜衝鋒槍、蘇聯支援的波波沙衝鋒槍,幾乎囊括了一戰,二戰的所有優劣武器裝備,宛若巨大到無形的軍事博物館。

“挑槍吧,咱們尖刀連就是有這點優勢,到哪兒都得讓著咱。”陳子忠抖動著裝備清單招呼丁儒剛和樸東明,餘光得意地向其他人炫耀。

“戰場上淘騰不著好東西,就得跟家裏伸手啦。”一名連長冷哼著,轉身對身邊人說:“葛連長,你還記得我們連打四平嗎?繳獲了半個營的美式裝備。”

“半個營的裝備你也好意思說。”葛連長動作誇張地朝天噴口煙:“我們連在秀水河拿下了一個軍火庫,尕尕新的湯姆遜衝鋒槍全用油紙包著,什麼防毒麵具,拽光彈,噴火槍,想啥來啥。”

葛連長也是經常犯錯誤的刺頭,經常和陳子忠一起挨批,兩人倒挨出了感情,挨完批兩人嘻嘻哈哈戲弄對方,再愁眉苦臉寫檢查。六大山裏兩人感情最好。

不屑一顧的陳子忠越發把手裏的紙抖得嘩嘩響:“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有屁用,樸隊副,你說咱挑啥?”

樸東明眯著眼睛,隨後伸出兩根手指在清單上彈了彈:“我覺得蘇製步騎槍不賴。”

“哎,我可提醒你,湯姆遜不多,我們不用你發揚。”葛姓連長上前把清單重新攤在陳子忠眼前。

“咱尖刀連是幹啥的?”陳子忠和樸東明目光交錯:“咱尖刀連就是一刀紮他個透心涼,湯姆遜是好,拚刺刀好使嗎?尖刀連玩的就是肉搏,要說繳獲裝備,說實話,還真沒那閑工夫,漫山遍野的俘虜,誰不逮喘氣的收拾。”

樸東明和陳子忠一唱一和:“對,咱不發揚誰發揚,裝備都留給兄弟部隊,要不他們閑的蛋疼。”

對麵的山人們氣得吹胡子瞪眼。

陳子忠走得大搖大擺,等到山人們挑武器時葛姓連長才猛拍大腿:“老夥計們,咱們都讓陳大膽給唬了,遊擊隊的規定每名戰士隨身帶半個月的幹糧,裝備湯姆遜衝鋒槍得帶齊五百發子彈,別說打仗,爬山都得累個半死。”

第三遊擊分隊追著落山的日頭出發了,樸東明提議唱個歌,丁儒剛不同意,說違反紀律,搞不好會招來美軍飛機。陳子忠馬上拍手說好,應該吼兩嗓子壯壯士氣。

從這以後,丁儒剛同意的,陳子忠一定要反對。

丁儒剛沒轍,說那就唱誌願軍軍歌吧,雄赳赳氣昂昂……陳子忠打斷他,說換首老歌,我起頭,到敵人後方去,把鬼子趕出境,到敵人後方去,把鬼子趕出境,抄後路出奇兵……

戰士們笑,幾年沒唱這首歌了,怪想得慌,他們壓著喉嚨唱,渾身的血自然就沸騰了。

陳子忠沒想到遊擊隊的第一戰會來的那麼突然。第三遊擊分隊脫離主力部隊後連夜趕赴指定作戰區域,準備建立密營根據地,路上竟遇到了美軍。

夜裏狂風大作,鵝毛大雪隨著狂風瓢潑而下,人眨眼被裹成了棉花團。頂著狂風暴雪中趕了幾小時路,陳子忠命令部隊在一處懸崖下避風休息,風息雪停後打前哨的戰士報告,懸崖上有不明數量的美軍。

“是美國鬼子,不是韓軍?”陳子忠激動起來,不停搓著大手,手上的老繭像要磨出火星子。

“藍眼睛,大鼻子,肯定是美國鬼子,放哨的鬼子點煙時候我看到真真的,真想給他一槍,沒個跑。”

“打他娘的!”

陳子忠把班排長集中在一起:“上麵是如假包換的美國鬼子,搞不好有黑色的,這回別一驚一乍的。”

尖刀連第一次和美軍交戰,也是偷襲,潛入美軍露營地的戰士掀起睡袋,一刺刀把躺在裏麵的美軍紮了個透心涼,看見裏麵躺著的大家夥黑糊糊,跟鬼似的,差點叫出聲,後來才知道那是美軍的黑人士兵。戰鬥結束後陳子忠擦玻璃似的朝黑人士兵的胳膊上嗬氣,用袖子擦,怎麼擦都不掉色。

“敵人數量不明,這麼做太冒險。”樸東明有疑慮。

丁儒剛早在雪色中觀察好了地形:“山頂麵積不大,最多能容納一個連宿營。”

陳子忠很興奮,在遠離一線戰場的群山中遇到孤立無援的美軍,無異於把肥肉送到了嘴邊。他親自偵察時看見兩名放哨的美軍的卡賓槍上了刺刀,來到朝鮮後尖刀連多次和舉著太極旗的南朝鮮軍隊,武裝到牙齒的美軍作戰,從沒遇到過敢於肉搏的敵人,戰士們快憋瘋了。

夜空像口巨大的行軍鍋扣在頭頂,黑得讓人喘不上氣。

哨兵一定是戰場經驗豐富的老兵,因為哨位設在一片開闊地拖後的位置,開闊地落滿細如針的冰淩,冰淩上蓋著一層雪,輕輕踩上一腳便會發出刺耳的聲響。

如果不是兩名哨兵因為交易《花花公子》雜誌大聲爭吵,陳子忠和侯瘋子絕對不會那麼順利。他們趁著兩名哨兵吵鬧時偷偷摸了上去,侯瘋子切瓜似的砸爛兩個腦袋,一堆花花綠綠的紙片和幾張美元散落在血泊裏。

尖刀三排的戰士們呈扇形向山頂靠攏,他們身穿棉夾襖,腳蹬解放橡膠鞋,和美軍裝備比起來寒酸的讓人想哭。

60多名美軍蜷縮在鴨絨睡袋裏打呼嚕,陳子忠拎著兩把盒子炮在敵人的營地轉悠,侯瘋子扛著大錘緊隨其後。

陳子忠的腳步很輕,丁儒剛帶領機槍小組正向製高點運動,等到機槍架起來所有的美軍都會變成俘虜。

一名美軍搖搖晃晃地從睡袋裏爬了出來,睡眼朦朧地向陳子忠這邊張望,他的手上戴著一隻夜光表。

“砰!”陳子忠無暇思索甩手就是一槍,美軍應聲倒地。

槍聲響徹夜空。

山頂一陣大亂,十幾名美軍抓起身邊的武器,爬出睡袋,黑黝黝的槍口快速移動,在黑暗中尋找目標。美軍清一色裝備著自動武器,一旦發生對射,占據被動環境的遊擊隊處於絕對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