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抄家的是王上親命的青纓軍。

為首的將士名為王澧,提著長纓槍,威嚴地立於公孫府的大門。府中在場侍從皆遭押解,家中男丁送至刑場等候發落,女眷統一關押進牢,公卿大人所有藏品皆遭哄搶,不少被王澧和其下將士私吞。

箬菱多虧出府采買逃過一劫,感歎自己還未過上多少舒坦日子便又遭劫難,如今躲避在侍女青芸的家中,二人都是草木皆兵。

那天她得知公孫府被抄,趕忙原路返回把青芸拉起來便逃,遠遠聽見府上傳來乒乒乓乓砸東西的聲音,那些官兵根本就是趁機發泄,到處打砸搶燒,據說還有人放火燒了公卿收藏古董用的房間,濃煙半夜飄在半個都城上方,嗆得半城人睡不安寧。

她出來時身上沒多帶什麼,隻隨身揣了小匣子裏的一枚護身符,是阿彩用銀線織的,花紋樣式她從沒見過,十分清麗新穎。如今想用這枚護身符換錢也是不可能了,隻好掏空渾身上下的錢,才勉強和青芸說服了她的父母,得以留在她家中。

七日後,王上才又下令,府上一切男丁問斬,女眷流放至洛水,所有侍從全部遣散。確定自己沒事,箬菱才從侍女青芸家出來,本想著繼續做她的乞丐便是,然而雙腳踏上大街的那一刻,才發覺一旦過慣了穿著體麵、飯食溫飽的日子,就很難再到街上去向別人乞討,即使她身上已經再沒有一個子兒,如今竟然也難走到城門根下向過往路人討要一個餿饅頭了。

思來想去,箬菱決定還是去看看公孫府的那些人,順便問問自己房間裏的小匣子哪裏去了。

大部分女眷都被關在金陵皇宮不遠的大牢裏,看守森嚴,箬菱根本進不去。纏著官兵久了,那人十分不耐地一揮手中的鐵棍,將箬菱摜在地上:“去去去,哪裏來的不識好歹的東西,朝廷重犯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箬菱趴在地上,有些呆呆地盯著地麵,被捶打的肚子痛得像火燒,而她卻恍若未聞一樣隻是呆滯地想起那個雨夜,曾有一個人,向也是這樣跪坐於地的人伸出了雙手,那人麵容溫潤如玉,神色溫和地問她的名字。

箬菱爬起來,再次撲到官兵麵前,聲音帶上一點淒厲:“那……那公孫家的大公子呢?他是還押在大牢裏,還是……已經在刑場了?”

“公孫家的男人麼?不早都抄斬了。”官兵有些得意地笑道,“他們家看著風光霽月,大公子也是玉樹臨風,不想竟勾結外敵,意圖對王上不利,早幾天前就押走斬首了。依我看真是罪有應得!”

公孫益……已經死了麼?

箬菱的心像被人狠狠揪著,腿一鬆,又軟軟倒在冰涼的石頭地麵上。本來抱著再見他最後一麵的希望,如今已經生死兩隔,那麼來這裏也已經沒有意義了。她緩緩站起來,正要回頭向外走去,身後的大牢裏卻傳來了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