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叢生的密林小徑,一陣妖風吹過,樹葉撲撲簌簌響了一片,一個女孩從野草堆裏鑽了出來。她蹲在樹後,警惕又好奇地四處張望,而後低頭仔細端詳自己的身體和手腳,緩緩站起來,挺直脊背,慢慢邁出第一步。
她沿著隱隱約約的小徑向著日出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
清早的黎鎮上,王記早點鋪處在嫋嫋白煙的中心地帶,宛若仙境,但一打開嗅覺,瞬時食指大動,重回人間。一屜又一屜的包子供不應求,熱騰騰地剛出爐便被包進油紙裏,被送進腹中,結束短暫的生命,捎帶安撫了一具具行屍走肉。
“我要一個包子。”一個年輕女聲試探地說,一手遞出了一枚銅板。
夥計忙中有序,頭也不抬地將包子包進油紙裏,伸手拿錢的時候卻異變突生,人群裏伸出一隻手調換了那枚銅板。夥計奇怪地抬眼,與那年輕女孩驚詫地盯著手裏的銅板,但周圍太紛擾了,一個銅板著實不值一提,夥計終於還是收下銅板,將油紙包穩穩地放在女孩手裏。
包子的香氣惑人心智,女孩雙手捧著包子邊走邊吃,喧囂的人群被甩在身後,她不知不覺間走到一條僻靜的小巷。
小巷中間奇怪地栽了一棵參天古樹,不知對此地風水有何裨益?
女孩吃完了包子開心地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打樹下經過,一片半青半黃的葉子突然破風而來,直直打在女孩的眉心。
“啊呦!”她痛呼出聲,又因躲閃不及頗為懊惱。
她抬頭循著樹葉打來的方向看去,一個俊秀的公子坐在樹幹上,小腿晃個沒停。單論臉,確實好看,但著實沒個正形。
“打我幹什麼?胡亂打狐...狐...打人是不好的。”她質問道。
“嗯?那這樣也不好吧?”他手裏的一片樹葉伴著點點光華忽而變成銅錢,忽而又變回樹葉。
“是你?”她想起了剛剛早點鋪前的那枚銅板。
“是啊,小狐狸。”他手一撐樹幹,輕鬆一翻,就剛好落在那女孩麵前,腰間掛著的五枚銅錢無風自動,顫動不已。
小狐狸見被識破了身份,正手足無措。
“跑。”那人卻突然一把拉起她的手往小巷深處奔去,小狐狸一片茫然,亦步亦趨地跟著,在她看不見的身後,滿地落葉被狂風卷起,將一團濃鬱的黑氣阻擋在小巷的入口。
黑氣消散不見,枯黃的落葉歸於泥土。
東拐西拐了幾遭,那人終於停了下來,展扇閑庭信步地繞著小狐狸打量,那扇麵除了點點浮金,再無半點裝飾。
“小狐狸,打哪裏來的?”
“青丘,”那人一下子便識破自己的真身,想必厲害得多,她也就不隱瞞了,“姐姐,我真是一隻好狐狸。”
那俊秀公子正瀟灑地將收扇,被小狐狸一聲姐姐一嚇,啪地被扇骨打到下巴。
小狐狸渾然不覺,繼續說道:“族長給了我銀錢,可為什麼長得不一樣?那包子實在是太香了。”
她說著,從腰間的錢袋裏摸出幾枚銅錢。銅錢看起來很舊,又似被精心保存著,是前朝的式樣。
“你們青丘真是不知有漢,無論魏晉。”那人搖搖頭。
“什麼意思?”小狐狸不解地問。
“就是說你家長輩孤陋寡聞嘍,前朝滅了快兩百年了,你這銅板,”那人用扇子點了點小狐狸的錢袋,“是前朝的,現在不通行了。”
“啊?”小狐狸如遭雷擊,但轉瞬想起此行的目的,又鎮定下來,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盒子,小心打開,裏麵是一張泛黃的紙,“那這地契還奏效嗎?”
那人仔細端詳了片刻,勾唇一笑,道:“自然是不奏效了,但我有辦法讓它奏效,走吧。”
“謝謝姐...”扇子迎麵砸下,打斷了小狐狸的話。
“你這小狐狸還有點道行,我是姐姐沒錯,但從這裏出去就叫我公子,鄙人姓張,”那人作齜牙咧嘴狀,“張公子,不然剁了你的狐狸尾巴。”
“好...好...張公子。”小狐狸被嚇得一愣。
“說吧,你叫什麼名?總不能一直叫你小狐狸。”張公子轉瞬又和顏悅色起來。
“丘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