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呆愣愣的坐著，腦中亂成一團麻，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曾經自詡的所謂堅強與勇敢，在事實麵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你不該告訴她，更不該叫她來……見到她後，我一直都在後悔著，她永遠不知道真相，才是真正的幸福啊。”
“姨娘，月兒有權力知道真相，而您，不是一直對她朝思暮想嗎？您真的舍得……”
“我不該打破這份寧靜，更不該叫你們去做那許多事情。這幾天，我想了很多，隻要她能平平安安幸福快樂的活著，比看到她，與她相認來說，更令我欣慰。我不想成為她的負擔……”
“您是擔心爹那邊？”
“總之，我不能害了她。”
……
“為什麼不認我？”一腳高，一腳低的，我已經走到了舞夫人的床前。
姚子遊看到我，驚訝的抬起頭來。
他的眼睛紅紅腫腫的，布滿了血絲，可是我竟能看出他眼中的詢問：沒有叫你，你怎麼突然闖了進來。
也許，這就是情不自禁吧？
我不忍細看舞夫人凸顯的雙頰，慘白的麵容，把頭輕輕偏了偏：“公子，能不能讓我和夫人單獨談談。”
姚子遊什麼都沒有說，很配合的站了起來，退至了外屋。
我坐在他剛剛坐著的矮凳之上，看著床上虛幻的身影，仿佛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消失一般。
凳子被他的體溫暖的熱熱的，我卻絲毫感覺不到溫暖，反而，四肢百骸均是冰涼徹骨。
“孩子，你幸福麼？”竟是她先開口。
“幸福不幸福，要看一個人的自我滿足程度有多高。來姚府之前，我自認活的很幸福，可是來到這裏之後，一切都變了似的，我開始迷茫，開始懷疑，開始惶恐。一些以前從未想過的事情被迫灌入了我的腦袋裏，我的心好像被蝕了很多的小孔，好痛、好痛……”
“小時候我常常在想，我的爹娘都是什麼樣子的人，他們為什麼不要我，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我從來沒有恨過他們，不曾擁有，又哪來的恨呢……”
“他們對我來說，終是幻影而已。”
一隻骨瘦如柴的手顫顫巍巍的覆上了我的額頭，就像一塊千年寒玉，泛著青光。
我下意識想躲，但還是忍住了，隻怕自己這一個細微的動作，會將她陷入萬劫不複。
“你應該恨我才對，應該恨我，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那麼多苦。”遠的仿佛從天際傳來的聲音。
“我來這裏之前，就告訴自己，隻一個理由，我隻要一個理由，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理由？”
“是的，還可以說成是——我原諒你們的理由。”我閉了閉眼睛，有冰涼的水珠滾落下來。
“我可以不恨你們，但我做不到無動於衷，隻一個理由而已。請回答我，你有什麼苦衷，不要我，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拋棄不管呢！”
“相信我，我從未拋下過你，即使當時我那麼無助，快要死了，我還是那麼強烈的想著你！”她的語氣有些激動，說畢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屋子突然沉寂的可怕，空氣沉悶的仿佛快要被抽空一般。
“那時候，你那麼小，那麼可愛，看到你，我就得到了全部的快樂，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娘愛你，你一定不知道，娘有多愛你。”
“當我發現懷了你之後，我的心才慢慢複活了，想著會有這樣一個小人兒，流著我的血，伴著我的呼吸，在我身體裏慢慢成長，將來也會永遠守在我的身邊，我不恨了，我的人生似乎有了希望。”
“看著你一天天長大，看著你蹣跚學步、牙牙學語都是我最快樂的事情。”
“本想著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也罷，至少我還有你，有你在我身邊。可是，他們為什麼還要殘忍的將你生生從我身邊奪走！”
“你一直都是乖乖的同我一起睡，可是那天我染了風寒，怕過給你，便叫乳娘帶你睡，誰知道，我醒來後，便再也尋不到你，乳娘也不見了蹤影。”
“隻記得那些天，我的嗓子哭喊的啞了，眼睛腫的已經看不清東西，在這個諾大的空蕩蕩的地獄，我找不到出路，沒有人可以信任，更沒有人可以幫我。”
“在我近乎絕望的時候，子遊來看我，真可笑吧，在這個時候，隻有一個七歲的孩子還惦記著我。”
“他信誓旦旦的告訴我，他要把妹妹找回來給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睛，不知怎的，我竟信了。”
“那孩子沒有食言，他每天都在府中的各個角落，用孩子的單純表象套下人們的話，甚至曾經好幾次溜出府去跟蹤家丁，隻是騙姚夫人是去別的世家子弟家中做客。”
“他的父親忙於朝政，經常不在家，姚夫人也因為溺愛兒子不怎麼強加約束，倒叫他得了空兒。”
“隻一次，把我嚇得不輕，那孩子竟有一次徹夜未歸，我為他的安全擔驚受怕一整夜，隻好鬥膽叫了一名子遊的心腹小廝傳話給姚夫人，說子遊被易丞相家中的小公子強留著玩耍，太晚了，就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