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紮了許久,她的淚珠終於大顆大顆的落下。
“別逼娘,你們別逼娘。”小雨不知何時來到我麵前,眼中透著懇求。她乖巧的倒了一杯溫水,捧到她麵前。
她攏了攏好看的眉,輕輕拿了,溫水似乎有效的滋潤了她的喉嚨,她對小雨柔聲道:“雨兒乖,你在門外等我,娘不會有事的。”
小雨看向我,我知道,隻需一眼,她便將此生最重要的東西托付給了我,好沉重,我卻有著與生俱來的責任。
我無法忽視她眼中強烈的情感,狠狠地點了點頭。
“月兒,你坐下,你就是月兒的師兄吧,你也坐,菲兒,你好好的坐著,聽我說,你們都好好聽我說。”她歎了一口氣,努力又往上坐了坐。
“我這一身破敗,早就該去了的,我之所以還苟且偷生,全為了自己懷胎十月,辛苦產下的孩兒。我想再見她一麵,確定她還活著,而且好好的活著,我便放心了。”她拿起手中的一枚小襠,輕輕一搖,叮咚作響,煞是好聽。
那鈴鐺好生熟悉,我不由伸手向自己的脖頸之間探去,一模一樣的另一隻,現在還好好戴在我的脖頸之上。
“月兒,你知不知道,我自第一眼見到你,便確認了你是我的櫻櫻,是我想了念了十幾年的親生骨肉,還真是母子連心啊。那次,我見了你帶的襠兒,那明明是菲兒所有。我便想,你一定生活的挺好的,菲兒連這襠兒都能送與你,定是對你疼愛有加。”她滿目溫柔隻為我,我竟有些癡了,好似我們從未分離過,她是從小到大一直愛我護我的娘親。
“還記得那日你的背脊燙傷了,我為你擦藥,雖早有準備,當我看到那株粉色的櫻花,還是忍不住流淚了。那花代表著娘親對你的虧欠啊,如果當時當日不是那番處境,娘怎麼忍心用那毒心刺!?”
“毒心刺?!”我有沒有聽錯,那紋繡之中竟隱藏著毒?
“毒心刺是我鳳家獨創的秘藥,為家祖行軍打仗之時研製出的,用其配之各色顏料紋刺於皮膚之上,可長期不脫落。
它常常用於我鳳家軍死士之身,那些死士從不示人以真麵目,這是鳳家長久以來的規矩,要知道他們身份的唯一辦法,便是毒心刺於腰際的一支梅花。而且,隻有鳳家的人,才能分辨出真正的毒心刺,也隻有鳳家的人,才知道這個秘密。
之所以稱之為毒,是因為用它之人,會生出一種心口疼,抑或眩暈之症,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發作一次。可惜這毒心刺無解藥,卻對人沒有生命之擾,隻要心跡平順,便不會發作。
當日在玄霄派中,聽禦劍丫頭說小姐後背生了花樣,當日我雖懷疑,終是沒敢肯定,隻是妹妹心中有一事不甚明了。既然姐姐想將這獨一無二的印記當作日後與月兒相認的標記,為何月兒的櫻花印記卻在多年後才顯現出來?難道……難道姐姐你……”鳳姨漸漸說不出話來了。
“我……我怕她會怕,會疼,所以我……”她諾諾道,仿佛穿過時空隧道回去了那不為人知的年月。
“所以你用自己的心頭血摻入了毒心刺?姐姐啊,你應該知道啊,毒心刺雖有靈性,紋刺之人的心頭血雖能暫緩它的毒性,也隻能推遲它的發作、推遲它的顯性啊,卻會令你心脈巨損。”鳳姨的眼中布滿的血絲,痛苦的張揚著。
“當年既護不了她的周全,這些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麼呢?”她低垂美睫,兩行清淚順流而下。
“娘親!你的身子到底承受了多少的苦痛?這些年,女兒不在你的身邊,你受苦了!”我的淚再也忍不住,我趴到床榻之上,既是為她,又是為我遠在天際的媽媽,嚎啕大哭。
那兩個字一經喊出,一切都變的那麼順理成章,我不是老早就想那麼喊她了嗎?先前又都在猶豫什麼,在踟躕什麼!
輕柔的手掌一下一下撫著我的發絲,混沌中,小雨的話浮現在耳際:她的手,曾經輕撫過我的發,她的唇,曾經吻過我的臉,雖然每當她撫摸我、親吻我時都那麼哀傷,她看著我,想到了什麼呢?不過,這些就夠了,有這些回憶,就夠了……
我也感覺到了,這份輕柔,這份溫暖,這份曾經執拗又苦苦掙紮在我的心門之外的悸動……
我不後悔,就這一刹那,我的心,早已如磐石,再不可轉移,我不悔,永不悔……
哭的累了,我抬起臉龐,真真切切的看進她的眼裏:“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去那裏,他,畢竟是我的親爹。”
她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對我還有爹爹這個事實產生了些許懷疑,接著,她苦笑一下,淡淡說道:“你的爹爹,早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