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府書房內,李思遠“騰”地一下從座椅上站起來,麵色鐵青眼神發直,嘴唇微微翕動極力隱忍著心中的驚懼與怒火。片刻,他又小心翼翼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木盒,一眼對視上李耀世那未瞑目的眼睛,李思遠眼前一黑,頹然地歪坐在太師椅上,渾濁的眼淚從眼眶溢出。滿腔的哀傷化成一聲聲嗚咽低嚎:“我的兒啊,我的兒!”
李耀世的身亡並不能讓外人知曉,對於外界來說他還在大牢等待問斬。李思遠把李耀世悄悄葬在後花園,他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悲傷。
自從李瑾得知父親和兄長利用白解丸要殺死孔繁星和蕭敬瑜後,再也不願意嫁給三皇子。準備出府逃離上京城的爾虞我詐,尋一處僻靜的地方渡過餘生。為了尋到最佳的逃跑契機,李瑾對府裏的動靜更加留意。
前幾日李耀世被判死刑,李思遠亦被停職在家,但是李思遠照常飲茶練字,雲淡風輕,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李瑾很清楚父親在上京城的權勢,父親重回朝堂是必然,而大哥也必定是安全的,父親早已安排好一切。
但是從昨日起,李思遠就沒有再和李瑾一起用餐。他晝夜呆在書房,心腹李全在書房進進出出好幾次,伺候茶水的活兒也由小廝變成李全親自做,李瑾知道這是離府的最佳時機。
李瑾放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回家探親,丫鬟的賣身契李瑾偷偷放在了丫鬟的包袱裏。李瑾決定晚上就離開,此去一別永不再踏入上京城。盼望的時機終於到來,臨走卻還是心有不舍,李瑾想再看一眼父親。即使,從母親仙去後,父親與自己之間越來越冷淡;即使父親的行事越來越狠辣越來越讓自己陌生;即使父親隻是把她當成一顆棋子。但,還是想再見父親一麵。
廚房裏,李瑾從砂鍋裏盛出一碗燕窩,這是她親手為父親做的。一碗燕窩算不上盡孝心,隻是李瑾想留給父親的念想。
李瑾端著燕窩向李思遠的書房走去,剛走到連廊,遠遠看見李思遠踏出書房,李全左手提著一個竹籃,右手扶著李思遠朝後花園的方向走去。李瑾心有詫異,父親向來身體康健現在竟需要李全攙扶嗎?李瑾隨之跟隨兩人而去。
走著走著,李瑾突然後退一步,端著托盤的雙手不自禁顫抖起來,她深深呼了兩口氣,使自己冷靜下來。隻見李全麵朝一棵桂樹跪立著,低頭往銅盆裏燒冥紙。李思遠也躬身引燃幾張丟在銅盆裏。李思遠的麵容在火光的映照下紅中泛黑,瞳孔裏映出的火焰凶猛而猖狂,似要噴薄而出,燒盡一切生靈。
李瑾並沒有上前詢問,她隻是端著托盤轉身往花園外挪去。燕窩裏、托盤上布滿她滴落的淚珠,這眼淚為她那自作孽不可活的兄長,為她在權勢旋渦中掙紮的父親,當然也有為她自己放棄即將實現的自由而哀傷。
子時剛過,李府後花園的桂樹前又添了一層新灰,殘留的火星在夜風中明滅閃爍。
這日,是鎮國侯府向孔府下定禮的日子。此刻,孔家正屋大廳擺滿了鎮國侯府送來的一排排禮盒,這些禮盒用彩色布帛包裹著。孔夫人展開銷金色的禮物清單,上麵各式珠寶首飾、彩緞錦綢、茶餅米酒足足寫了三頁。孔夫人合上禮單點起香爐對著祖宗牌位磕頭,然後把早已備好的回禮送去鎮國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