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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華,這個決心把自己真實姓名埋藏在記憶深處,我們以後姑且就叫他“李永唐”的青年,預訂的是早上十點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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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車站送行的隻有托尼。對於自己被驅逐出邁阿密,李永唐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低落的樣子,他像以前一樣和托尼開著無關痛癢的玩笑。列車員敲響車鍾後,他輕輕擁抱了自己的朋友一下,提著簡單的行李決然上了火車,隨這台轟隆作響噴吐著濃煙和蒸汽的龐大機器離開了邁阿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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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看著火車遠去,失落了幾分鍾後也轉身回家。在出站口的階梯上他險些被兩個跑得氣喘籲籲的男人撞倒。那兩人一高一矮,穿著隨處可見的褐色風衣搭配黑色禮帽,絲毫不理會托尼的憤怒直奔停車站台而去。托尼的心情因為好友的遭遇一直都很糟糕,但所受到的良好教育讓他克製了自己的情緒,沒有遷怒於那兩個看起來急於趕火車的冒失鬼。一分鍾後他已經坐在老古拉諾專用的福特轎車駛上回家的路,剛才那點不愉快很快就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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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兩個冒失鬼打聽到剛才那一趟前往聖佛朗西斯科的火車已經離開邁阿密足有六英裏,當場氣急敗壞的吐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讓本來同情他們錯過火車的檢票員不滿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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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發泄的兩人找到火車站裏的公用電話,經過一番交談,他們到售票處買了兩張明天前往聖佛朗西斯科的火車票,悻悻地離開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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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唐對火車站發生的小插曲自然一無所知。此刻他正舒適的躺在托尼給他包下的包間裏,徹底放鬆自己身心的同時,仔細地把關於自己家庭成員的記憶回想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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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唐的家庭共有五人。李永唐的親生母親陳慧青早就在生他時難產而死,現在的李家女主人是二娘蘇倩。他有一個大他兩歲的大哥李永漢,還有一個小妹李芊芊,她是蘇倩到美國定居後所生,小李永唐三歲。當然還有這個家的一家之主,父親李穀年。把老爸放到最後才說是因為——李永唐不知道他還認不認自己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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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穀年是南派洪拳弟子,原本在廣州經營武館和茶館。武藝高強、急公好義的他在當地闖下了“鐵臂李”的名頭,提起“鐵臂李”,無論士紳還是平民都會翹起大拇指說個“好”字。但大家都不知道他還有一個秘密身份:中國同盟會會員。1911年4月黃花崗起義失敗後,為了逃避清廷追捕,李穀年帶著懷孕的第二任妻子蘇倩和兩個兒子,跟著一條漁船偷渡到美國“金山”(廣東人對聖佛朗西斯科的叫法)定居,一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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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美國排華的氣氛很濃厚,李穀年經常看到同胞被白人排斥欺負。他脾氣一上來就在唐人街開設了個“華興”武館,實則是暗地裏拉起一個華人幫會,為華人出頭。這樣李穀年又在異國他鄉打響了“鐵臂李”的名氣,並隱隱成為當地華人的領袖。本來祖國光複後李穀年也想回國,但一時拋不開幫會事務,等到他騰出空來,以前那些革命同誌已經腐化變質得連他們老母也認不出來。張勳複辟,袁世凱稱帝,軍閥割據混戰,看著國內的一片亂局和自己認識的“革命同誌”在其中的種種醜陋表演,李穀年很快就冷了回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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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任李永唐的記憶中,他的父親是個信仰堅定的愛國者,同時又是個嚴厲而不近人情的人。李穀年本就以炎黃子孫的身份為傲,跟白人鬥了這麼長時間,更是對白人有著很深的厭惡。所以李穀年一家不像其他華人那樣積極尋求入籍,在聖佛朗西斯科生活了16年之久,全家還是偷渡者身份——除了李永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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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李永唐也不想違背父親禁止家人加入美國籍的意願,但他遇到了自己的初戀——麗莎-漢普頓。一個來聖佛朗西斯科探親的美麗少女,一次英雄救美版的偶遇,一段刻骨銘心的甜蜜交往……李穀年的禁令被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愛情所打敗,他的二兒子偷偷地入了籍,還要到邁阿密去找一個高尚職業,以便能夠追求一位邁阿密商會領袖的千金。與此同時,李永唐未經允許私下教托尼洪拳的事情也被揭露,李穀年憤怒了。於是,在家人和武館內堂弟子的麵前,李永唐被逐出了家門,李穀年還聲稱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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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隻靠美國國籍和高尚職業,哦,還有青年人那一份真誠的愛,還不足以配得上一位出身名門的白人小姐,更何況這位青年是個黃種人。前任李永唐在殘酷的現實麵前撞得頭破血流,他憤怒地抗爭,卻換來又一次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