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已經見過的霍華德街11號，也有一對兄弟在談話。不過和碼頭上的李家兄弟比起來，他們之間的氣氛不算太好。
“聽我說托尼，你是古拉諾家族的繼承人之一，這個家族雖然不是正宗的白人，可它也有自己的驕傲，尤其是在它控製著半個邁阿密的時候，”卡布裏·古拉諾耐心地勸說著自己的弟弟，“所以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別再跟那些中國仔搞在一起了！”
“我親愛的哥哥，你知道的，我對販私酒什麼的實在不感興趣，這個家族的事業最終會由你來繼承；我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工作，而這項工作就是要把你所說的中國仔訓練成合格的海員。我想我們在這個問題上的分歧已經有很多年了，為什麼你不放棄這種徒勞的努力呢？”
“放棄？你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那個中國仔引入歧途。別看這些下等人現在趾高氣昂的，說不準哪天就會受到上帝的懲罰，重新回到他們隻能給人洗衣服的光景去。到時候我可不想你被連累上——”
托尼·古拉諾不解地望著自己的哥哥，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後，在古拉諾家和李家已經命運休戚與共的情況下，卡布裏還是對他的朋友唐抱有這麼大的成見。不過正如他剛才所說，這樣的分歧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所以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古拉諾家的小兒子是在今年的1月退役回來的。
我們還記得，在1930年的聖誕節，托尼就對李永唐說過，他們這些安納波利斯的菜鳥們很有可能還沒來得及摸一下軍艦的扶手，就將被大蕭條和《倫敦條約》聯手趕出美國海軍。當時某個正為如何培訓自己的海軍軍官發愁的不良青年聽後大為驚喜，當場就要挖美國海軍的牆角。但令不良青年失望的是，托尼的擔心並沒有馬上成為現實，聖誕節過後古拉諾家的海軍中尉就等到了上艦實習的機會，到一艘比他年紀還大的驅逐艦上擔任二副的職務，到太平洋上曬赤道的太陽去了。
可就在托尼做著有朝一日能夠指揮一艘戰列艦的美夢時，日本人在中國的東北動手了。
日本人要侵占滿州，他們的艦隊就得往渤海跑；天皇的艦隊一旦遠離太平洋，珍珠港的壓力就大大減少，國會山的政客們就更有理由要求海軍確實執行縮編，最終的結果是托尼·古拉諾海軍中尉隨著他實習的老爺驅逐艦一塊退役——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錯綜複雜。
還沒有吹夠太平洋的海風就被趕回邁阿密，托尼的失意可想而知。他想起了自己的死黨唐的建議，雖然隻是一個民間的訓練學校（李永唐的說法），多少也可以彌補一下他破碎的夢。這個時候唐已經去了中國的上海，但他的下屬接待了他，並且肯定的要求他盡量聯絡一些和他命運相同的退役軍官一同過來。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奔波，托尼聯係到了二十幾個同學，這些前海軍軍官都還沉浸在失意當中，能夠重新回到海上對於他們極具誘惑力，托尼沒費什麼工夫就說服了他們。等大家齊聚邁阿密的某個小港口，接觸到更深層一點的東西後，托尼發現唐對他撒了謊。
所有的學員都是20歲左右的青年華人，要求他們教授的課程也和安納波利斯一模一樣，甚至用來上課的三條訓練船也都照著美國海軍的驅逐艦進行了改裝——當然上麵的艦炮都是木製的。聯想到上海正打得激烈的戰爭，托尼和他的同學們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得到這家學校是幹什麼的。換句話說，這個所謂的“民間航海學校”要培養的是要用來打仗的正規海軍軍官，而不是一些常年跟著商船跑隨便夾帶私貨的普通水手船員。
有了這一層猜測後，這些前海軍軍官反而幹得更賣力了。他們曾經都是安納波利斯的驕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庸碌無為和平淡的日子，如今等於是換了一種方式在幹海軍，他們教出的這些學員將要對付的還是美國海軍的假想敵——日本人，不少人覺得自己的熱血又再度沸騰。
除此之外，那些華人學員的勤奮好學也是他們賣力的原因之一。這個學校規模不小，一共有320名學員，但其中具備了相當基礎知識的不到四分之一。可這些華人青年沒有退縮。他們不懂得就問，如果還是不明白就抄下來，連夜查找資料。托尼曾經見過一個19歲的學員接連三天通宵，隻是為了搞懂艦炮射擊密位的問題。所有的人都在拚命地學，似乎隻要他們一停下來，就會失去自己的生命。退役軍官們從未見識過這樣瘋狂的學習勁頭，有一個人還感歎道：“如果安納波利斯也是這樣的話，美國早就取代了英國成為海上絕對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