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欲望如同無窮的溝壑。
封餘自小便感情淡漠,又墨守成規,不願意越出規則一步,對規則之外的事物保持警惕與戒備,就因為如此才不是很討喜。
更確切一些來說,他對很多事情都不感興趣,不愛華貴的珠寶,精致的禮服,也不愛至高無上的皇位,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去軍營裏待一整天。
沒有什麼讓他在意的東西,直到前往聖西利亞。
在見到傳聞中聖西利亞“神子”的第一眼,封餘便已然淪陷其中,但對聖西利亞的敵意和警惕讓他全然沒有察覺到。
他沒有宗教信仰,也不會將自己的思想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衹上,但那少年仿佛真的是神的寵兒。
那白發神子的眼睛很漂亮,隻是一直在盯著他看,讓封餘有些不太舒服。
出乎意料的,他被留下來當做質子,落日帝國被免除了一大堆的賠償款,封餘都能感覺到身旁談判使的笑容都要抑製不住了。
雖然封餘身為皇子,但冬日即將來臨,資源匱乏的落日帝國承擔不起巨額戰敗賠償,就顯得封餘的這筆買賣很劃算。
畢竟又不是殺了他,而是要他留下來當做聖西利亞神子的玩伴。
留在這裏便留在這裏,反正回去之後,那些討厭自己的貴族們,也會借口戰敗的問題,給自己下絆子,或者是那些煩人的,虛榮的兄弟姐妹,隻會無意義炫耀自己的珠寶。
他被鐵鏈束縛,來到了月輪莊園,一座種滿了玫瑰花的莊園。
玫瑰紅,這和那位神子的氣質一點都不般配。
封餘並沒有想太多,隻是想著如果與這位神子處好關係,或許能在數年後回到自己的國家,又或者在這裏待一輩子直到死亡。
他第二次遇到了締一,似乎比第一次見麵要更加漂亮了。
“您願意做我的伴侶嗎?”
這是那位神子大人說的話,但封餘隻當他是瘋了,並沒有當真。
漸漸的,封餘開始了解締一,才發現那美得不似凡人的神子,是生氣也隻會張牙舞爪一番的貓兒,平日裏更是溫潤如玉,不舍得動怒。
隻要他稍微示弱,或是主動“進攻”,那神子便會自亂陣腳,臉紅起來的模樣也甚是可愛。
那神子大人最看不得人受苦,就連他這個人人可欺的附屬國質子,都要悉心為他治療,一點一點擦去血跡。
這些都是封餘未曾體會過的。
封餘最初隻覺得他純良又好騙得很,一點都看不出那些窮人們,究竟是真的信仰他那所謂的“虛妄神明”,還是僅僅想要貪婪地從他這裏索取祝福。
日複一日,神子用自己的力量恢複所有人的病痛,在角落裏的封餘,便能看到那些被賜福的人轉身後的表情。
或是感激,或是占了便宜的得逞,又或者是冷冰冰的,似乎剛剛做了一件平平無奇的事情。
甚至有一些貴族會假扮成窮人的模樣,來請求賜福。
對此,神子來者不拒。
真是好騙。
封餘心裏這麼想著,但內心深處更多的是妒忌。
因為神子大人似乎對誰都是如此溫柔,他並沒有什麼不同,什麼“伴侶”之類的話更是再也沒有說過。
他隻守著他的枯木,怎敢貪戀那一點春,即使是那春色先邀請他墜入沉淪。
直到有一天,那神子派人來說,要放他離開聖西利亞,回到原本的祖國去。
這少年不是說很“喜歡”我嗎?現在為什麼要讓我走?
巨大的落差感襲來,讓封餘喘不過氣來。
心髒疼。
是締一兀自走進他的世界,帶來一陣清風,走時又卷走僅剩的殘陽。
二人的緣分,倉促得如同驟雨,往後便是南來北往再不相逢。
締一是神子,但封餘從不信神,隻是在看到締一為神殿中的信徒一一賜福後,便經常會夢到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