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運動會清晨與高樓
1.
看著熟悉的事物,無論是既沒有花也沒有草的,光禿禿的土地,還是路邊上零星散落的幾坨狗屎……潤東不禁感歎:“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天啊!”隻是,腦海中莫名的什麼人告訴自己要去學校,於是潤東才走在這條小路上。
“我想,睡一覺。”潤東躺在床上,這天是運動會,從來不參加任何活動的他常常翹掉,白撿幾天愉快的假期。
去學校吧。
誰呢?是誰會對自己這麼說呢?目的是?仔細算,潤東已經很久沒有去看過運動會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呢,大概是小學吧,那年潤東參加了賽跑,明明跑了第一名卻沒有任何人鼓掌,大家一擁而上,把跑了最後一名卻堅持到底的家夥圍起來慶祝,慶祝他那可敬的精神……潤東看在眼裏,便厭惡起這些活動了。
回憶起這些,潤東有點想打退堂鼓。自己從來沒去過,就算不去也不會有人會去找,就好像這個人沒存在過。
“還是去看看吧。”人多少是要踩狗屎的,潤東知道又臭又難刷,幹脆向前方一直走下去無視掉它們。潤東看了看決定目視前方到學校,這絕對不是為不小心踩了狗屎而找借口給自己開脫,況且也沒人看見。
不知為何,這天潤東來的特別早。一直到校門口,潤東都“昂首挺胸”,卻沒有看見學校的異樣。一轉過頭,眼前的奇特建築令潤東大吃一驚:“這哪是學校啊?這是學校嗎?”
明明是學校,卻和印象中的大不相同:原本隻有九層的教學樓穿入雲霄,不知道究竟有多高,抬頭望去看不見頂部。而教學樓左側的操場原本與一般校園裏都有的操場同等規模,現在卻大了幾倍,像是給巨人使用的操場,操場上長滿了茂密且有潤東那麼高的綠草,而操場正中間長著一條又粗又長的滕蔓,一直長到天上看不見的地方。
這太怪了,可是又怪得很合理,潤東兩下子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呦,進校園吧。”劉忙兔在一旁說道。
“你怎麼在這?”劉忙兔是潤東的同學,正如他的名字一樣,他長著一雙兔耳,很久沒剪的白發擋住他原本應該長著人耳的地方。劉忙兔睜著眼嗎?似乎這是叫作眯眯眼的來著?
“呦,我是被抽中來做誌願者的,今天提前來是要打掃觀眾席。”
“工作量會很大的。”
“呦?這不是有你嗎?”
“我沒說過要幫你做……”潤東一愣。它又來了,那個聲音正對自己說話。
去打掃吧。
“啊,那就,去打掃吧……剛剛我在思考什麼來著,我好像是有什麼事要去想的,還是不想了。”
劉忙兔突然猛地一顫,不由得後退了幾步,眯著的眼睛痛苦地扭曲著:“呦!怎麼回事?操場怎麼會這麼大啊?!”這原來才是正常的反應嗎?潤東剛剛是不是表現得太平靜了呢,他這樣想著。不過,劉忙兔倒是也馬上接受了這異常的地方,和潤東一起踏進了校園。
警衛室裏沒有人,卻在桌上擺了一杯喝一半的熱茶,似乎是要給人留下什麼迷題一樣。
清晨,薄霧彌漫。
一踏進校園的瀝青路麵,霧竟然變得更濃了,走著走著,不再能看清遠處的操場,不再能看見前麵的教學樓,不再能看見彼此。
潤東在霧中伸手不見五指。
“劉忙兔,你在哪?”沒有人回應。潤東小心地向前試探著,向著大概的方向摸索。“劉忙兔,你在哪?”身邊根本沒有劉忙兔的身影,也沒有自己的。對此,潤東沒什麼太多的疑問,就算的活生生的人突然不見,還是這濃霧,就算是問了也不會有任何人給出任何答案。
馬上地,潤東摸到門了,手感摸上去的確是教學樓的玻璃門。一進門,視野馬上清晰又明亮起來,“陽光明媚”。仿佛內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潤東一回頭,看見外麵變成了晴天,既沒有雲,也沒有霧……玻璃上更沒有門。看來是有去無回的那種情節,潤東也接受了不去計較。
地上的瓷磚大多數都裂開了,從縫隙中長出各種青草,長得高的也有潤東一般高,不時有蜻蜓和蝴蝶飛過,五顏六色。陽光從每個窗戶照射進來,金色的陽光和翠綠的青草相輝映,給人神聖的遺跡感。整個樓都像是荒廢很多年頭了,好像隨時要坍塌。
“有人在嗎?”進門左轉的左側長廊很長很長,遠比在外麵看到的要長。潤東卻很樂意在這條長廊裏漫步,一邊享受這處景色,一邊尋找自己的班級。
“22,21……19,18,17……18,19……21……20班呢?”
潤東似乎明白一些了,眼前一係列超乎尋常的現象並非是應該出現的,平常出現的,而是特意針對自己而出現的。
“劉忙兔,你在嗎?”走廊能裏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回蕩著,潤東逐漸對這個聲音陌生起來。那就,直接去操場吧,反正劉忙兔也要去的。
“在人生中,每一次回頭都有新變化。”這是潤東說給自己聽的。剛想著要去操場,轉過身來,本來能看見的另一側對稱的長廊截然變成一堵牆……不,這不是那邊的長廊——潤東置身於走廊盡頭的廁所拐角處了,原來看起來無盡的長廊僅是一個轉身便走完了,就像人生。也就是說,潤東從樓左邊長廊的入口一下子到盡頭的位置。真是省力氣了。
打開廁所的門,劉忙兔正在鏡子中一邊看著潤東一邊理著頭發:“呦,你來啦。”
“你是怎麼過來的?”
“呦……走進來的唄,難不成你是滾進來的嗎?”劉忙兔笑著。
“嘖。”潤東見問不出東西來就不問了,說不定連劉忙兔也是這奇異的現象之一。應該把這些都適應下來,都看作是正常的事來應對。
一從廁所出來,一切都變成了原樣:正常長度的走廊,正常的瓷磚地麵,正常照進來的光線……難道剛剛潤東所見都是錯覺嗎?看著不遠處醒目的班牌上寫著“20”的字樣,潤東稍放鬆了些。
“走吧,劉忙兔,去操場了。”二人直接從廁所的窗戶翻了出去,外麵還彌漫著濃霧。
潤東在霧中看見幾個身影,但看不清楚是誰。先是有兩個影子,坐著的像是老師,在教訓站著的學生,把幾本書塞給他。潤東皺了皺眉,不理會他們繼續向前摸索著。不一會,潤東又看見一個影子,手裏拿著書,像是剛剛的學生。那身影隻是在走,他逐漸模糊,緩緩地跪下來,變成了相同的好幾個身影,不一會就都消失了。
潤東一路扶著教學樓的牆壁,劉忙兔則抓著潤東的衣服,作為保險以免兩人再散開。
“……呦……咱們走了多久了?”潤東沒回答。
“潤……潤東?”
就像睡著了一樣,潤東看著那些身影,便逐漸失去了意識,失了神,就隻是麻木地走著路,有那麼一瞬間,他忘記自己是誰,將要去哪,要幹什麼。
“啊,一會就到了。”潤東猛地反應過來,回頭去回答劉忙兔,但是身後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潤東的手摸到一扇門,他想都沒想,索性直接把它拉開了。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那身影是熟悉的人嗎?直到這會,潤東仍“一頭霧水”。
“不,不是劉忙兔消失了,而是我在他麵前消失了嗎?”
從外麵向裏看,房間裏和潤東先前看見的一樣四處長著藤蔓,一副破敗不堪的樣子,空蕩蕩地,又滿滿當當。
潤東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20班的班級。在這裏待久了,就算沒有任何標誌性的東西,也能立馬意識到這是哪,就像家。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指引著潤東,讓他來到這個地方。
“裏麵沒人呢。”潤東自言自語著關上門離開,前往操場。可門,一關上就消失不見了,仿佛沒存在過。這是值得慶幸的,如果進去了再關門,可就又無從下手了。
“咚——咚——咚——咚——”不知何處傳來預備鈴的聲音,這是告訴潤東,運動會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