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星的話足夠剛剛八歲的朱承武消化很久。
朱鼎順認為沒什麼事了,等時辰到後大祭即可。
沒成想張之音突然開口道,“誰都想有一個有道的架構,古往今來的仁人誌士和開國皇帝都在追求有道。
權貴換了一茬又一茬、皇家換了一姓又一姓,自三皇五帝起,文明傳承五千年,換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從來沒有讓文明中斷。
回看史冊,隻要對文明延續有功,都是有道架構。對文明延續設置阻礙,都是無道架構。
若隻顧追求改革,忽視文明延續的主體架構,不但是對天下的破壞,動搖人性道德根基,反噬定會非常凶猛。
人性的混亂與禮儀缺失一樣,不會是幾個居心叵測的造反者,更多的是身邊每個人,這種失去道德基礎的混亂,武力無法阻止,更無法消滅。
兩晉、五代,史冊已有兩次先例,文明慘遭屠戮,華夏禮儀隕落,文明延續瀕臨存亡,一家一戶的興衰在文明延續麵前,無論多高貴都是塵埃。
再一再二不再三,若華夏文明再次麵臨如此浩劫…”
“咳!”朱鼎順突然打斷她,繼而大聲說道,“一定會催生出韌性更加強大的文明,一定會催生出更加強大的國家架構。思想無法一蹴而就,有道不會憑空而降,有生之年大家定會看到一個文明自愈的過程。”
張之音回頭看了他一眼,“夫君為何這麼說?”
“不是我這麼說,五千年的曆史已經證明,這個世界上沒有摧毀我們文明的手段和力量。”
“當然沒有,但浩劫都是從內亂中而生。”
朱鼎順端正坐姿,不得不侃侃而談,
“之音說的有道理,任何王朝的變革矛盾,均可以總結成一句話,即固有生態的延續和變化控製之間的矛盾。
這也是我最發愁的事,屠刀一舉,萬事皆休。同樣,屠刀一舉,最終會落到自己身上。
徐大人研究西學,有沒有總結他們的規律,歐羅巴人善於栽贓,千年以來,他們把所有的問題都歸咎於一類人,異教徒。
現在他們劫掠美洲變富裕了,黃金白銀遍地,依舊發生戰爭和殺戮,他們竟然又說‘都是印第安人的錯’。
無恥不過如此!
就像大明朝,孤回朝之前,朝事艱難,大夥深思一下,就會發現朝臣有明確的栽贓對象,總結起來同樣是一句話:都是女真人的錯。
女真人被孤滅朝,大明邊患已除,但朝堂更加混亂,這與大湏可沒什麼關係。
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不過如此,活在腐朽的架構中,活在發黴的富貴中,根基已不堪負重,腐朽發黴富貴中的人還妄圖逆勢,掙紮收攏著臭氣熏天的財富,不願放下自己的殘破架子。
讓一個乞丐的兒孫做六七代貴人,乞丐的兒孫也會忘記祖上的拮據,會認為財富歸他所有是天經地義。
這是人性之惡,與國家架構無關,絕不可混淆此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