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已經很多年沒有夢到過衛觀珩了，來湘南城連軸忙了幾天，入夢後還有些不安穩。
天機山為靈獸隱居之地，這裏的靈獸大多未開靈智，山外設有九宮八卦陣，尋常人難以尋到入山口。
壽春真人又是一個不著調的性子，每每歸山都把陣眼換了又換，據說在領著衛觀珩上山那日，這對新師徒在山下兜轉了整整六個時辰，未果，壽春真人又薅禿了一樹葉子給池棠傳口箋，葉子一片又一片抖在池棠床上，終於把她壓醒了，百來片枝葉彙成一句話。
逆徒，下來開門。
彼時池棠才剛學會化形不久，模樣與人間十二歲女童無差，一對獸耳還收不住，心神疲倦地搭在頭頂，多了幾分清冷靈動。
開門後，池棠第一眼就看到了壽春真人身後的人影。
少年不過十六歲的年紀，身姿筆挺，生的極高，一身垂感極好的織錦長袍上撒著星星點點的印子，不知是汙團還是斑駁的樹影。
冷冰冰地抱著一柄劍，無精打采地倚在樹旁，一副不太好相與的模樣。
想必這位就是幾月前師尊口箋中傳來在遊曆時撿到的超級無敵厲害的小劍仙了。
壽春真人疑惑，指著一片大概方位質問：“我走前不是把陣眼藏到了這塊兒了嗎？”
池棠沒想到他這回倒記得清楚了：“我給換回來了。”
壽春真人氣不打一處來：“你換它做甚！”
池棠理直氣壯：“我記不住！”
一聲輕笑傳來，少女揉了揉耳朵，轉頭想看清這位嘲笑她的小劍仙的長著一張什麼樣的臉，霎那間，眼前蒙上了一層灰霧，朦朦朧朧地將小劍仙遮了起來。
池棠什麼也看不清了。
*
翌日一早。池棠和孔宣被請去前廳用早膳，進門就見到了坐在前廳，捧著精致的白釉梅花杯細品茶水的華知白。
他身上縈繞著絲絲黑氣，本以為是他處理業障公務時不小心沾上了些妖鬼的怨氣，如今看來，應是與昨晚的禁術脫不了幹係了。
華知白旁邊站著一位衣服上綴滿銀片的嬌俏少女，一舉一動之間銀飾相撞發出泠泠之音，腕上纏著一隻銀白色小蛇。見兩人進來，華知白站起身來迎上去。笑意在臉上堆起幾道褶子。
“兩位道君當真是有一身的好本事，僅來了幾日，就將城中彌漫了多年的業障清了個幹淨，結了華某心頭的一樁大事。”
說著就招呼著身後少女過來：“霜兒，過來見過清霖道君和風淵道君。”
原來是戴高帽來了。
華霜霜是華知白的嫡女，一手蠱術出神入化，但性情頑劣，囂張跋扈。城中百姓對她的畏懼程度甚至壓了十一年前在清秋道隕落的大魔頭衛觀珩一頭。
池棠眨巴了下眼，拱手客氣到：“城主過獎了。”
華霜霜不以為然，眉目裏滿是驕傲，盯著池棠嗤笑一聲：“不過是些裝神弄鬼的術法罷了，能有多厲害？敢不敢和本少主比試一場？”
小蛇絲絲吐著信子，支著身子耀武揚威，仿佛隨時都準備撲過來。
孔宣今日又換了一身豆綠色孔雀紋錦衣，看起來倒是低調了幾分，兩隻手指夾出一張紙無常，笑眯眯地威脅道：“華少主何須要煩我阿姐，不妨同我比比？正好試試我昨晚新練的紙無常。”
池棠虛虛攔住：“孔宣，不得無禮。”
孔宣風淵道君的名號比池棠的響亮不少，他年紀輕輕，練的紙無常，隻隻通靈，一旦被纏上就很難脫身。
華霜霜聽完臉色一沉，訕訕地移開了目光，仰著脖子還想說些什麼，被父親瞪了一眼，華知白打了個圓場：“小女性情頑劣，是華某管教不周，今日備了早膳，請兩位道君來賞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