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甘露殿。
江景辰呈上萬民請願書,將城門前發生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
沒有添油加醋,隻將所見所聞如實彙報。
聖上盯著萬民請願書看了許久,最終是說了一句:“將韓紹睿一案交由禦史台重審”,之後便讓江景辰離開。
一陣詭異籠罩心頭,江景辰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
不是為之後的事情所擔憂,而是為了眼前的局勢。
好像看清了,又好像沒有看清。
韓紹睿若是不改口,無論重審幾次都會是一樣的結果,單從這一點上看,楊士鈺的宣判依法依理,沒有任何過錯。
但那是在刑部,若是換到了禦史台,韓紹睿又將會是怎樣一番說詞?
江景辰完全預料不到。
總覺得那名十三歲的少年身上透著一股子邪勁。
誰家十三歲的孩子在公堂之上,在麵對兩千裏流刑時是會那般從容?
非要說天生聰慧,吏部尚書家教好,也不是不行,可未免太過牽強了些。
江景辰兩世為人,心理年齡已過四十歲,這才能抗住多方壓力打造出今日局麵。
十三歲,再聰慧也是個孩子,能做到不露蛛絲馬跡已是不易,心理承受能力怎也會如此強大?
莫非,是幼年時經曆迫使成長到這般地步?
自古豪門是非多,想來是如此。
案件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單純對與錯的問題,而是“萬民”首次對大周律法的挑釁。
回到刑部衙門,江景辰向頂頭上司潘彌業做了簡短的彙報。
潘彌業似早有準備,神情平靜,淡淡說道:“既然案子已經交由禦史台重審,那便不需要你再做什麼,去忙別事吧。”
江景辰心有疑惑,追問道:“若是韓紹睿在禦史台改了口,那幫禦史不僅會翻案,到時若要追責,刑部難脫幹係,大人可是有了應對之策?”
禦史嘛,可不就是幹那些的,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潘彌業笑了笑,說道:“這個簡單,案子誰判誰來擔責。”
他是找了江景辰,然而江景辰也找了楊士鈺,就這一推一個,替罪羊就有了。
江景辰想了想,又問道:“您將案子交給下官時,是否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潘彌業笑而不答,反問道:“你是問案子交由大理寺重審之事?還是你找楊士鈺頂缸之事?”
江景辰毫不猶豫開口道:“都問。”
潘彌業笑意盈盈,語氣溫和,說道:“私下裏,本官喊你一聲世子,那是麵子上的事兒,你不能真當自個當本官侄兒看待,需知官場之上有尊卑之分,你哪裏來的資格質問本官?”
臉上笑容不散,沒有絲毫怒氣,仿佛是在說一句極為平常的話語。
江景辰聞言,索性也不裝了,大大咧咧落座,翹著二郎腿。
緩緩開口說道:“本官喊你一聲大人,你該不會真以為自個就是大人了吧?聖恩浩蕩,朝堂百官平分三分,本官獨占七分,你哪裏來的底氣跟本官這麼說話?”
常言道: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麵子要嘛是相互給,要嘛是自個憑本事掙。
今日之尚書,昨日之侍郎,明日又會是何種境遇,端看聖眷多少。
現如今,整個朝堂之上,聖眷之濃,誰能夠比得上他江景辰?
先前潘彌業將他喊回刑部接手韓紹睿一案,打的主意就是要讓他牽連其中,後續好讓某些人可以借機發難。
既然都已經撕破臉麵,那還管你是不是個尚書。
隻需將車馬擺好,等你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