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皖………是蘇……蘇也他們幹的……”那是沈知念失去意識前抓住薑皖的手對她說得最後一句話,說罷,手便無力滑落,沒了生息,隻在薑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沈知念是她的室友,也是大學裏跟她關係最好的人。她們宿舍四人關係都很好,總是形影不離,而薑皖因為跟沈知念愛好相似,所以走得更近。但沒想到她們還沒好好享受多久大學生活,天災就爆發了。
那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暴雨,整整下了100天。暴雨爆發前幾天,學校還照常上課,出門雨傘幾乎起不到作用,地勢低的地方積水已經漫延到腳踝。於是學生不幹了,紛紛在論壇吐槽,提議罷課,最後去教室上課的人越來越少,平均一節課不會超過五個人。
學校不得已隻好停課,並囑咐大家可以多囤積糧食以備不時之需,霎時所有學生宿舍一陣狂歡。
薑皖是狂熱的末世囤貨文愛好者,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興致勃勃地拉上沈知念,以及另外兩個室友宋嬌嬌和程儀,在學校超市大采購,連提帶背,一路上風風火火,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也正是因為這樣,之後才會被一些不懷好意的眼睛盯上。
前半個月風平浪靜,大學生們非常悠哉地在宿舍享受沒有早八的小日子,那時候出門雖然困難重重,但還是能勉強去食堂或者超市買東西。沒想到暴雨不但沒有變小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
直到學校的排水係統出現問題,雨水已經積攢到一樓窗戶的位置,基本上沒辦法出門。有人開始抱怨,也有人開始擔憂,但大多數人還是沒當回事。
再後來一樓被淹沒,食堂和超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了門。薑皖清楚地記得,那天住一樓的學生發了瘋地去二樓以上的樓層避難,卻被很多宿舍攔在門外。
雖然學校已經不停發通知呼籲高樓層的同學要多接納已經被淹樓層的同學,但很多宿舍存糧已經吃得七七八八,又沒辦法出去補給食物,誰都想先保全自己。
一樓的學生隻能狼狽地縮在二樓走廊。稍微聰明的從宿舍逃出來的時候抱了幾床被子,困了還能躺著,空手上來的隻能幾個人縮在一團取暖,甚至有脾氣暴躁的冷得困得實在受不了了,為了幾床棉被大打出手。
直到淹到二樓,三樓,四樓……
外麵的洪水似乎更加嚴重,學校那邊也隻是說堅持住,全力等待救援。但根本看不到半分救援的影子。新聞說這次暴雨是全球性的,而且發生得太過突然,幾乎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且暴雨太猛,救援難度過大,最好的方法是等暴雨稍微減小了再開展救援,現在他們唯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當時薑皖宿舍在最高的八樓,加上囤糧充足,並沒有太多焦慮,唯一的煩惱是天花板左邊開始有些漏雨,左邊的上鋪睡不了了,她們就兩個人擠一張床。
那時候通信還沒斷,看著宿舍群學校群鋪天蓋地的求救,薑皖於心不忍,跟室友們商量要不要讓四樓以下的同學上來兩三個跟她們一起住,或者單純共享一些食物什麼的。宋嬌嬌心軟,當即答應,沈知念不置可否,程儀卻一口否決了,她說這種情況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真冷血啊。當時的薑皖心說。但沒想到如此“冷血”的程儀,是這次災難她們宿舍第一個死的,為救她們而死。
當時樓下已經開始有人餓死,或者因為走廊容納不下那麼多人被活活淹死。樓下有人提議不計一切代價搶奪樓上的物資和生存空間,人最自私和惡的一麵展現出來了。
女生宿舍的門都是統一的,本身是集體宿舍,外麵也有宿管守門,所以並不結實,鎖芯很好撬開,沒有貓眼,也不好洞察外麵的情況。而程儀的爸爸是鎖匠,她從小耳濡目染,剛好懂一點這方麵的技術。她從櫃子裏掏出一堆工具,那是暴雨前她幫父親簽收的快遞。為了宿舍之後的安全,她不得不冒著危險給鎖加固。剛開始一切風平浪靜,正當她加固完成,想試一下鎖的穩固程度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力朝門上撞來,而鎖剛好是打開的狀態。太猝不及防了,門被掀開一道縫隙,程儀想關上,可就在那一瞬間,縫裏一把尖銳的匕首突然探了出來,狠狠刺進了她的心口。她甚至沒有發出一聲慘叫,隻是用盡最後一點力氣關緊大門扣上鎖,然後緩緩從門上滑下來,一瞬間沒了動靜。
宋嬌嬌的尖叫回蕩在整個宿舍。
薑皖和沈知念沉默地把程儀的屍體放到陽台,給她塗上她最喜歡的,也是唯一一支口紅。兩個人坐在她旁邊坐了很久,淚都快流幹了。也是這個時候薑皖才明白,外麵的世界有多可怕,要不是程儀阻止,她們其他三個人估計也早就遇難了。
而第二個遇害的,是看到蟑螂都會被嚇哭的宋嬌嬌。
程儀用生命換來的加固鎖,讓宿舍又堅持了一周多的時間。當時網絡通訊設備都斷了,無法與外界聯係,唯一了解外界的是每天不定時的砸門聲,還有各種各樣的哭喊和慘叫。隔壁宿舍已經被搶占了,宋嬌嬌的朋友梨雪兒就住在那裏,前一天晚上她倆還通過敲擊牆壁打氣,第二天就聽到了她們宿舍被破門,伴隨著一陣打架的聲音,梨雪兒她們顯然不是那群亡命之徒的對手,畢竟都是從下麵的樓層一路殺過來的,隻能聽到熟悉的慘叫和重物落地的聲音。片刻過後,四周安靜下來,剩下外麵暴雨不知疲倦地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