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漸漸變得漫漶,也漸漸變得虛無。
江眠在無盡的虛無中逐漸解構與腐爛。
困意將他步步緊逼,生與死之間隻隔著一條狹長的眼縫。
怎麼會有光?
江眠恍惚地想。
身體像是浸在溫度適宜的浴缸裏一樣,暖洋洋的。
“找到你了。”
在這片被時空拋棄的黑潮中……江眠聽見了葉桃李說的話。
他高中時看過一部叫做《仁醫》的日本穿越劇。
哪怕記憶被曆史修正而變得模糊不清,橘咲在江戶時代寫下的愛意依舊跨越時空傳遞到了南方仁醫生那裏。
我們愛一個人會笑,愛一個人也會哭。
我們會愛一個死去的人,也會愛一個未來的人。
就像我們會將已逝之人的遺像掛在家裏的某一處,懷念時會為他焚香。
就像孩子還未出生,父母卻已經為他傾注了所有的愛意。
我們會愛一個虛擬的人,也會愛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或許隻是因為一本書、一首歌、一句幾百年前的詩。
“意誌”以為在斬斷江眠與人世間的所有羈絆後這個人類就會孤獨地在黑潮裏爛死。
但愛是超越世間一切的力量。
愛和宇宙一樣,我們無法證實它究竟有沒有盡頭,但卻已經足夠偉大。
江眠漸漸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霍去病也漸漸鬆開了手。
他的身影慢慢黯淡、慢慢封鎖,而江眠的精神在黑潮底部璀璨地綻放。
他猛地睜開雙眼,眼前已經不是那片暗無天日的世界。
江眠的眼前是葉桃李那雙悲傷的眸子。
在空間漣漪的摧殘下她的靈魂已經殘破不堪,但依舊沒有消失。
“幸好……幸好……”江眠輕聲喃喃。
他將葉桃李那張已經沒有意識的臉龐輕輕貼在自己的肩上。
江眠還舉著那柄白鐵劍,身前是被擠出身體的九川“意誌”。
祂滿臉的不可置信,也格外的虛弱。
脫離江眠身體的“意誌”隻是一個幾近枯竭的精神體。
但祂仍舊擁有一個世界,一個此時此刻和江眠共享的世界。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你怎麼可能脫離我的掌控!」青年略顯癲狂地說道。
祂高舉雙臂,整個世界電閃雷鳴。
可也隻有雷聲與閃電在朝祂呼喚,整個世界穿過江眠的身體。
我與你之間的界限究竟在哪裏呢?
希臘體係中神人同形同性,你好像也沒有那麼了不起。
「你想幹什麼。」青年突然冷靜地說道。
“我想……”江眠輕聲說道。
「我們可以合作,我們可以融合,我們可以共享這個……」
“我想取代你。”
並沒有給青年任何反應的時間,江眠一劍斬向祂的脖頸。
……
漣漪消失後虞白終於不堪重負地癱倒在地。
幾縷白發粘在她的額頭上,那身赤色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濕,
虞白驚恐地看向江眠落下的劍,新神戴上了他的王冕。
江眠無神地看著身前的靈魂漸漸彌散於天地之中,淚水將他縱橫交錯、支離破碎的身體黏合在一起。
江眠溫柔地攬起葉桃李的身體,沉睡的女孩就這麼躺在他的頸窩。
他朝著虞白緩緩走去,連空氣也透著肅殺。
虞白恍惚地仰著頭,自知死期將至的她好像看到了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