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傷處在背後看不到的地方,宋寄遙照著鏡子夠著傷,扯得傷處更疼了,一通換藥下來,出了一身汗。
大字型癱在床上,腦子卻格外清晰,他要重新獲得黎兒的信任,他要了解朝局的形勢,他要分散黎兒的權柄,他在讓他在永滄江不造殺孽……
梅香陣陣,他煩躁地打斷了思緒,反正係統又沒了消息,一切可以從長計議。
他累了,他是傷患,他不想在此時動腦筋。
也不知道那崽子今夜還會不會來擾他,難得可以自由行走坐臥,他在床上翻了個身,明天還要趕路,希望可以睡個好覺。
說起睡覺,宋寄遙又想起宋月黎,不知今夜那崽子是否能安睡,在關係好轉之前,有沒有什麼機會給他治療一下。
正想著,有人進來了。
“王爺命我來給公子奉茶。”這侍女的聲音有點熟悉。
降明香,宋寄遙以前最愛這茶。
大半夜送茶?
“放著,出去吧。”宋寄遙懶得猜這又是哪一出兒,不肯接招。
侍女似乎有些緊張,“王爺說要等公子喝過了茶,奴婢才能走。”
這茶有毒嗎?
宋寄遙也沒了睡意,坐起來,“端過來吧。”
“是。”這侍女看著有些慌亂,手裏的茶盞都在哆嗦著發出輕響。
一步步挪到床邊,侍女抬起頭,似乎都快哭了。
宋寄遙看著她的臉,紅腫著被打過,問題是他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這張臉。
不知怎麼,侍女突然眼神堅毅起來,就像下了什麼決心一樣,一盞熱茶就飛了過來。
距離太近,宋寄遙現在的身體狀況是躲不開的,茶水滾燙,縱使宋寄遙及時偏了身,仍舊被澆在了腿上,浸透傷布燙進傷口。
門就在這時被一腳踹開,守夜的侍衛闖進來,一舉拿下了癱坐在地的侍女。
宋寄遙隱下傷痛,冷眼看著這出鬧劇。
出現及時的太醫忙去檢查宋寄遙的傷口,
宋寄遙看著太醫把自己好不容易包紮好的傷處重新拆開處理,忽然有種感覺,隻要還在這崽子身邊,這傷恐怕就沒有好轉的那一天了。
剛剛處理完,就聽見了傳召。
“王爺聽說公子受傷,憂心的很,請公子速去玉泉宮。”
憂心?
這崽子是怕我沒燙著,得親眼看看才放心吧。
宋寄遙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衣服,“我腿傷了,去不了。”
“屬下等準備了坐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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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湯泡得人很舒服,宋月黎輕合著眼睛,倚在池邊。
簾外,手下回稟:“公子說,他路過梅園,看到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現在嚇得不敢出屋。”
宋月黎一時沉默,
“燙得嚴重嗎?”
“燙在傷處,不輕。”手下如實說。
宋月黎睜開眼,迷蒙的水霧中眼神比星子還要明亮,“告訴他,若是不來,我便把那侍女活剝了,扔到他床上去。”
不一會兒,宋寄遙就來了。
透過紗幔,看見宋月黎光滑的脊背,宋寄遙忽然有點不想進去。
“哥哥來了嗎?果然用她來威脅是管用的。”少年轉身對著他笑。
“她?”宋寄遙走進來,看著那崽子笑裏藏刀的樣子就不舒服,眉眼微彎地對他笑回去,“她是誰?”
宋月黎分辨著話中的真假,“你不認識她了?”
宋寄遙拉過椅子坐下,不準備再前進了,“這麼說話有意思嗎?她是誰呀我就該認識她。”
宋月黎點點頭:“有道理。”
崽子好像忽然心情就好了起來,“哥哥不下來一起洗嗎?”
家裏有個不正常的弟弟,這種痛誰能理解?
剛剛才體驗過熱水澆身的宋寄遙自覺離水池遠遠的,“你覺得我洗得了嗎?”
“那來幫我洗頭發。”支使人的那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忍。
宋哥哥順了順氣,來到池邊,用手疏散他的頭發。
很輕柔,很熟練。
近距離地看著崽子,才越發真實地感受到他真的長大了。
水溫偏熱,手下的皮膚起了紅暈。
宋月黎舒適地閉上眼睛,享受著細致的清洗和按揉,跟侍女們的伺候不同,這種感受很熟悉,就像小時候他所帶來的安全感。
有這麼一刻,他甚至忽然想原諒了身後之人,想跟他說隻要他以後都乖乖聽話,他就會對他很好,很好。
他睜開眼睛,微一扭頭便看到了宋寄遙挽著袖子,滿臉閑適的樣子,跟記憶中搓揉他的情景並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