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眾人皆如喪考妣,托克拉克倒了,庇佑他們千年的母親樹倒了!
老李頭轉身看著眾人,孟柯望著他幹瘦的身體,恍惚間覺得他眼神裏沒了往日的希望。沉默許久,他才開口道:“先找出水井吧,看看井裏還能取出水嗎,等那兩頭駱駝恢複恢複,李楊跟小兄弟就走吧,李楊你回沙之國,回去告知官府,就留在那吧,不要回來了。”
李楊剛要開口反對,老李頭抬手止住他,接著對其餘人說道:“老兄弟幾個,老哥哥我對不住你們了!”
其他人也沒有反對,反而勸慰道:“這幾十年來,咱這驛站又不是倒了這一次,重新來過吧!”
一行人開始挖沙子,清理出掩埋物,一連幾日趁天涼挖沙,晚上鑽進地窖避寒,白日裏炎熱時間太長,清理進度很慢,李楊跟老李頭兩人這幾日每天挖井裏的沙子,可還是沒見到水。
入夜,幾人在地窖上就著稀飯,吃了幹饃,老李頭舊話重提:“地窖的水經不起咱們一直消耗,那兩頭駱駝現在沒什麼大礙,你們倆明早上路吧。”
二十歲郎當歲的李楊哭的像個孩子,“爹,我不走,我還要跟你養老送終呢!”老李頭似乎下了決心:“李楊,咱倆也算父子一場,好聚好散吧。”
孟柯先是受了救命的恩惠,幾日相處下來,被這些樸實的漢子們感動,勸解道:“李老伯,我受諸位救命大恩,豈能一走了之,這是陷我於不義啊,再說,最後逼不得已要走,也是我們一起走。”
比老李頭年紀稍小一點的張晚生接話道:“隨手的事,談不上救命恩人,我的意見也是早走早好,我們一群老漢們老了,守了一輩子這驛站,不想挪窩了。”其他三人也附和稱是,李楊隻是死活不走,兩邊都不妥協,孟柯無奈道“這樣如何,走不走的先不說,起碼也等我們幫你們收拾的差不多才行,這樣我和李大哥走的也心安,我們倆畢竟年輕,身子靈活,扒高上低也利索不是,再說,這天無絕人之路,總要有個出路!”
翌日傍晚時分,孟柯清理東側斷壁時,挖出一塊門匾,上書綠舟驛站四個大字,前些日剛到驛站時也是傍晚時分,沒注意這掛在門口的門匾,居然曆經沙暴之力,完好無損的保留了下來。
其實整個大漠的驛站,沒有一個是有名字的,當眾人看到這塊匾時,五味雜陳,畢竟這是驛站裏唯一完好的存在。
那天夜裏,和著風聲,孟柯聽見了地窖上老李頭唱的歌聲:
綠舟的水幹了,媽媽死了,
托克拉克倒了,我心碎了。
早知道綠舟的水幹了啊,
修他媽的驛站是做啥捏,
早知道尕妹妹的心變了啊
苦等這三十年是為啥捏。
做啥捏,為啥捏,做啥捏,為啥捏。
哎喲喂,我回不去的家,
爹娘他們走了,
綠舟的水啊,幹掉了,
流浪的人啊,回不來了,
綠舟的水啊,幹掉了,
流浪的人啊,回不來了,
托克拉克倒了,我心碎了……
那天晚上孟柯久久沒有入睡,他在想,帶走老李頭希望的是綠舟驛站的毀滅?是托克拉克的滅亡?還是那幾十年來的魂牽夢繞?
或許是那塊象征綠舟驛站的門匾帶來的好運,也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在挖了五天的沙子後,井下的老李頭終於看到了濕潤的沙子,再挖出幾筐泥沙後,清涼的井水終於漫上了老李頭的腳麵,那一刻,他老淚縱橫,喜極而泣!
當沙龍過後,老李頭看到倒下的托克拉克後,隨著信仰的崩塌,他對未來沒有了希望。他想安頓好收養的孤兒,還有孟柯這個路人,然後跟老夥計們留下來,聽天由命,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