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宮燈昏黃,雪花片片飄落。
殿前鳥雀驚起,激起陣陣冷氣。
牆頭的孩子靜靜坐在那裏,墨發披散,沒有束冠。
莫名帶著幾分寂寥和悲意。
“……昀王?”
這是蕭棠進宮來第一次見到昀王。
邕王跟她說過,昀王跟誰都不親,沒有人知道他平常都在幹什麼,也沒人敢惹他。
蕭棠當時問邕王為什麼,邕王臉上流露出一絲恐懼。
“昀王是天才,但也是個妖孽。”
蕭棠不解:“此話怎講?”
邕王煞有介事地湊近道:“說他天才,是因為隻要他看過一遍的東西,便能過目不忘,崇文館裏的藏書他八歲之前就已經看完了,這也是他為什麼不用上課的原因。”
“那何來妖孽之說?”
邕王臉上帶著驚懼,艱難地吞咽著口水:“當年二皇姐無意招惹他,他直接將二皇姐養的孔雀徒手撕碎了。”
“是,徒,手,撕,碎!”邕王一字一頓地說。
“當著二皇姐的麵,把裏麵的五髒六腑全都捏成了肉醬,塗到了二皇姐身上,二皇姐因此嚇出了病,足足臥床半月才好,之後但凡見到他,都要繞道走。”
“而且,昀王長得太好看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他,長得像個漂亮的……女妖!”
蕭棠從記憶中回過神,看向牆頭之人。
雙腿微微垂落在牆邊,一隻手輕輕撐著身子,綢緞般的墨發染上一層薄薄的雪花,隨意地散在臉頰兩旁,在宮燈的映襯下瀲灩著色澤。
狹長的丹鳳眼半垂著,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卷翹,沾上了幾片晶瑩潔白的雪花,如同兩隻在雪中停歇的蝴蝶,微微顫動。
渾身仿佛浸滿了霜雪的氣息,在雪色裏散發著淡淡華光。
如同一枝泛著冷光的曇花,美得不可方物。
蕭棠也不禁呼吸微滯。
昀王的目光依舊落在她的臉上,輕輕勾起唇,聲音如雪花那般輕:“小五娘……你進宮了?”
在這昏暗的宮道上,蕭棠聽著他的聲音莫名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蕭棠衝他行禮點頭:“是。”
昀王笑著看她,下一秒,整個人便直直往前倒去,蕭棠嚇了一跳,伸開手就快步跑上前,想要去將人接住。
忽而一個黑色影子從麵前迅速劃過,一把將昀王抱到了懷裏。
同時黑色的寬大披風兜頭將昀王整個人裹了個嚴實,蕭棠再無法看到昀王那張蒼白的臉。
蕭棠抬眼看向突然出現在麵前的人,那人一身宦官裝扮,眼神銳利,神情冷寂。
蕭棠見過,是之前在寧遠侯府小亭上出現的那個年輕侍衛。
原來這竟是一個宦官。
腰背挺拔,身形高大,與一般的宦官模樣有很大的差異,根本讓人瞧不出來。
那個宦官衝蕭棠抱拳行禮:“五娘安,告辭。”
說完大步離去。
經過蕭棠旁邊的時候,蕭棠忽而聞到一股子濃烈的血腥之氣。
她轉頭看向他們離去的身影,瞧見兩人身子夾縫中滑下來一條白得略顯病態的胳膊。
最前端是一隻如同女娘一樣的手,柔弱無骨,纖長白皙。
拇指上戴著白玉鑲銀車輪戒,在宮道裏閃著幽光。
蕭棠收回目光,努力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告訴自己莫要多管閑事,回過頭大步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