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宮燈四起,滿殿通明。

殿外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梁極逆著光,垂眸看著階下跪著的瘦弱郎君。

他眉眼犀利深沉,眼眸裏沒有感情,甚至流露著幾分淡淡的陌生和疏離。

實不怪他,後宮之中子女不少,他對於這個兒子確實沒有什麼印象。

他起身下階,腳步不急不緩,走向梁定策。

梁定策跪在地上,聽著漸行漸近的腳步聲,睫毛微顫。

他不敢抬頭,直到那金線製成的龍紋袍腳映入眼簾。

梁極站在他的麵前,宮燈映射下的影子將地上蜷跪的郎君籠罩嚴實。

淡漠的目光落在梁定策的頭上,沒表情地說:“抬起頭來。”

梁定策手心全是汗,緩緩抬起頭,卻不敢正眸去看梁極,隻是小心地垂著眼瞼。

麵前的九五之尊是他的父王。

高高在上,睥睨萬物的大昭天子。

所謂的父子之間又能有幾分熟悉呢?

不過是在每年過節會遠遠地瞧上一眼,而這個父親甚至連自己幾歲,長什麼樣都未必知道。

這般單獨召見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而這第一次,便是要將他送往千裏之外的深淵。

梁極凝視著他,殿內陷入詭異的寂靜。

梁定策緊緊攥著手,指尖被捏得發白。

梁極身上強大的壓迫感,以及從骨子裏透出的陰冷感讓梁定策感到極度的不適。

梁極麵色無波,終於移開了視線,牽唇道:“長得不像我,大抵是像你母親。”

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金銅色物什,語氣淡漠:“起來吧。”

梁定策腿已經跪得有些酸軟,但是麵上不敢顯露半分,謝恩起身。

梁極瞧他:“心中可有怨?”

梁定策垂下眼眸:“兒臣為父為君為國,無怨。”

“朕會封你母親為昭儀,將你記到先皇後名下,你且安心去。”

梁定策跪地行禮:“謝父皇恩。”

梁極抬手將手裏的東西扔給了梁定策。

梁定策接起來,當他瞧見手裏的東西時,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梁極。

“父皇……”

梁極站在宮燈前,拿起一旁的小剪,剪掉了多餘的燭芯。

“不懂?”

梁定策抿唇點頭。

梁極放下剪刀,似笑非笑地斜看他一眼:“那朕便告訴你……”

殿外雨聲漸歇,殿內龍涎熏香繚繞,落針可聞。

半個時辰後。

梁定策額頭冒汗,臉色微白。

“聽懂了嗎?”梁極看他。

梁定策捏著手裏的虎符,許久,抬眸看向梁極:“兒臣明白。”

梁極勾唇,意有所指地說:“好兒郎,此行萬裏,你母親在宮中,朕定不會薄待了她。”

“謝父皇。”

*

太後染了熱症,病了幾日。

蕭棠心中擔心,蕭瀾也便遞了帖子,讓蕭瀾入宮侍疾。

伺候太後睡下,蕭棠出門看了看天色,到偏殿取了東西去了秋蘭殿。

雖說四皇子如今被封了太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過是一個替恒王出去擋槍的可憐鬼。

太子虛銜便是懸在他頭上的劍,自是無人來巴結他,也無人提出讓他搬進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