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雨與小錦離開野泉溪回到宮城時,天色已將暗了。
雲落城位在中土以北,地處高地,冬日天色暗得比往常還要來得急且快,在日暮時分,於夕照掩映下,矗立於雲落城西南方的白色宮城,顯得溫暖平和,純潔而且莊敬。
這時節已臨暮冬,春日將至,此時野泉溪白濁的熱泉,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濃鬱溫熱,那濃醇的泉水,在秋季,能夠壓抑她不定期的哮喘,在冬日時,能溫潤她孱弱的肺葉。
每隔十日,織雨就必須回到野泉溪泡水,她的健康與野泉溪息息相關,這也是她自小到大,從未離開過雲落城的原因。
當然,她未離開雲落城,還有另一個最主要的原因。
她是雲落城的織雨女。
曆來相傳,雲落城每代誕生一名織雨女,織雨女出生之時,七色彩雲必定覆滿雲落城天際,傳說織雨女能召雲喚雨,曆代織雨女,皆負有守護雲落城的使命。
召雲喚雨。
跨入宮城,織雨微笑。
自出生以來,她每日清晨仰天祈福,卻從未使用過這樣的能力。
雲落城民生活得保守,況且地處高原,易守難攻,十分封閉,加以近百年來中土無戰事,即便有,也隻是城邦間的零星小戰。
雲落城百年來既無強敵外擾,城主慕義亦信奉無為安民之道,故雲落城內無憂、外無患,城民漸得富庶,小小雲落城,雖稱不上繁華,卻也自足有餘。
「禹叔,爹爹捎回信息了嗎?」一回到宮城,織雨先問總管向禹,關於父親的消息。
「今日小姐離開宮城不久,就接到城主的回書了。」向禹自懷中取出城主的信條。
織雨看過字條,對向禹說:「爹爹還要十日才能回城,是嗎?」
「是,小姐。」
「可爹爹出城前卻未曾說明,此趟為何需要耽擱這麼久的原因。」
「這個,」向禹欲言又止,「城主回來,必定會向小姐說明原因。」他未多做說明。
織雨沒有多問,她明白向禹必定知道詳情,但他若不說,定有原因。
她回頭吩咐小錦:「今日在市集內欠下父老們的銀兩,快與禹叔說明清楚,盡早把積欠的銀兩結清了。」
「是,小姐。」小錦上前,與不明所以的總管說明。
此時,織雨已轉身走回雲聚閣。
雲聚閣,在偌大的宮城南邊,是宮城內最溫暖的地方,也是織雨的住處。
回到屋內,她脫下大氅,晚膳後,小錦也回屋了。
「小姐,事情都辦妥了。」小錦稟道。
「這就好,今日天色已晚了,父老們的銀兩,最遲明日會奉還吧?」
「是,禹叔說明日一早就會遣人出去,奉還雙倍銀兩。」
織雨點頭。
「小姐,」小錦又開口:「我認為,今日在市集內,你不該將錢給那幫人口販子。」
「你認為我做的不對,因為這些人都不是好人,他們得了錢,會綁來更多的浪人,是嗎?」
小錦愣了愣,「小姐,原來你明白小錦的意思。」
「我當然明白。」織雨輕聲說:「可當時那景況,你也瞧見了,倘若我不出錢救人,那些浪人會被活活打死。」
小錦卻不認同,「可您這麼做,卻犯了一樣危險。」
「危險?」
「是呀!您一出錢,旁邊父老們便說,您是雲落城主的小姐,您不該讓那群人口販子還有奴隸浪人知道您的身分,何況——」小錦欲言又止。
「何況什麼?」
小錦搖頭,歎氣,「小姐,今日是我的錯,不該帶您越過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