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高照,五月時節的大河兩岸,呈現出了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但與往年不同的是,田地裏的農夫少了許多,很多田地都荒蕪在那裏,篙草長得老高,讓看到的人,無不為之歎息。
“齊大哥,你說說,這叫個什麼事?好好的地不讓去種,這東來西跑的,到底是折騰什麼啊?”
“我說順子,你嗓門小點!別讓淳於將軍聽見了,上次被抽了三十鞭子還不夠怎地?淳於將軍可是立了軍令了,誰再敢在軍中發牢騷動搖軍心,立斬不赦!”
“就許他們亂指揮,不許咱們發牢騷,這天下間,真是沒道理可講了。”
“行了,你就少說兩句吧,世道就這樣,你一個平頭百姓卻能怎地?還不是忍著受著,等日子慢慢變好?”
發牢騷的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一直提出忠告的則是個長相頗為憨厚的中年人,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向西行進的隊伍之中。
前者發牢騷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河岸兩邊的農田;後者一直在勸告同伴,但視線也不離農田左右。由此可見,盡管這二人性格大相徑庭,但對土地的熱愛卻是一般無二的。
“還是王將軍在的時候好啊,那時候……唔!”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的嘴被同伴給捂住了。
“你不要命了?怎麼敢提那個名字?不知道這是最大的忌諱嗎?要是被上頭的人聽到,誰也保不住你這條小命!”那齊大哥的視線終於從田地上轉移開了,他緊張的四下打量著,直到發現沒有軍官或者幕僚模樣的人,這才鬆了口氣,捂同伴嘴的手也隨之鬆開。
“呼……”年輕人連做幾個深呼吸,埋怨道:“齊大哥,你這手也太重了,差點把我掐死。說說又能怎地,那些老爺們惹不起王……硬茬,就知道拿咱們這些小兵撒氣!早知道啊,我當初就不應該回家,聽說將軍他現在去了南陽,和公路將軍合兵一處後,還要打回來呢!”
“唉,打來打去的,這田地終究是荒了的,春夏不耕種,入了秋就沒收成,這個冬天……”暖陽下,中年人打了個哆嗦,哀歎道:“怕是要難過了!”
年輕人心有戚然,怨憤之情更加壓抑不住了,就在他要開口附和的時候,正看到一輛馬車從隊伍後麵趕了上來,他急忙提醒道:“齊大哥收聲,有人來了!”
在軍中乘車的,除了主帥袁將軍之外,就隻有那些位名士,這些人都是高高在上,手握權柄的,這些牢騷被他們聽到的話,比被淳於將軍聽到還可怕。
淳於將軍隻是打人,打完就算;而這些名士喜歡先定個罪名,然後再打殺,落在他們手裏,死了都不安心!
馬車所經由之處,一片肅然,士卒們木然看著馬車,緊緊的閉上了嘴,馬車裏的人卻不覺欣慰,同樣也是眉頭緊鎖。
“子遠,朝令夕改,乃是軍中大忌,何況還是行軍路上來回往返?以授觀之,如今大軍士氣不振,軍士多有怨懟,到臨陣之時,恐怕……”
“還不是逢元圖和郭公則那幾人從中作梗?”
許攸咬牙切齒的說道:“當日吾從洛陽回返,稟明主公,洛陽即將生變,宜早作打算,從速進兵!可恨那逢元圖譏我行事不秘,郭公則無謀,主張靜觀待變,一唱一和,動搖了主公的心誌,以至錯過良機,真真可恨至極!”
說著,他長歎一聲:“若非這兩個果而無用的小人,公與此番到來,應該可以在洛陽城中高坐了,又哪裏會在路上蹉跎?唉!”
“既然袁公信重郭、逢二位,那先前又何以……”
“說來話長……”
許攸再歎口氣,臉色微微有些赧然:“袁公出於四世三公之家,自少便胸懷大誌,極有禮賢下士之風,故而廣有名聲。不過,這禮數做得太過,難免也有些不妥,與攸一樣,郭公則他們也是名動一時的儒士,素有才名,意見相左之時,主公未免也有些為難,是以……”
說白了,袁紹就是耳根子軟,再怎麼粉飾也沒用。許攸不笨,更不會把眼前這位才智高絕的沮授沮公與當成笨蛋,稍加掩飾之後,便直言道:“主公久聞公與兄大名,渴見久矣,若有公與相助,必能堅主公之念,不至再有反複。”
“再有反複?”沮授被嚇了一跳。據他所知,這兩個月,袁紹已經來回折騰好幾趟了。
第一次是在王羽、公孫瓚退兵之後,袁紹盡起河內之兵,又在民間大肆搜刮了一通,集結起了五萬大軍,然後率軍開始向孟津方向移動。
走到一半,剛到野王附近,就收到了河東的最新情報。袁紹驚怖,自己退回了郡城,隻留了張楊的幾千兵馬駐守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