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呼廚泉死了。
其實在他衝向那個持斧漢將的時候,他就已經完了。
於夫羅看得很清楚,青州軍有個讓人很難受的習慣,他們每次咬住了某個重要目標,往往不會急著下殺手,而是將人打傷,讓其陷入岌岌可危的狀況,卻不便殺,就像是貓戲老鼠一樣。
於夫羅不知道貓戲老鼠是圖些什麼,但他很清楚,青州軍這樣做,是為了打亂己方的安排布置,在追殺的過程中,撈足便宜,占足實惠。當合圍已成,大局已定後,呼廚泉失去了應有的價值,自然隻有被收割的份兒了。
緊跟著,去卑也死了。
臨死前,這位匈奴的右賢王給於夫羅送來了消息,他認為大軍陷入如此的困境,都是他這個頭陣沒打好的緣故。生死存亡之際,他要用證明自己的勇氣和力量,為大軍殺出一條生路來。
於夫羅來不及阻止,也無意阻止,盡管他清楚的知道,那是徒勞無功的。沒有衝刺的距離,去卑的數百殘兵恐怕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然後,他看到了去卑,後者高舉著長幡和彎刀,瘋也似的衝向了雁行陣的一翼,迎在他麵前的,正是那員持斧勇將……去卑的腦袋被砸得稀爛,他的數百親衛在巨劍陣前戰死近半,餘者皆潰,他們取得的戰果,不過是十餘名青州軍倒地罷了。
正式對陣,匈奴騎兵當然不至於這麼遜,可仗打成這樣,還有什麼可說的?大軍已經徹底亂套了,幾百人衝上去,麵對的幾乎是敵人的全軍,就算一個敵人都殺不死,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再後,右穀蠡王,右逐日王也先後陣亡。
他們的死,給了於夫羅最為沉重的一擊。
他們也是在突圍時死的,後兩個攻擊序列沒有卷入亂戰,還保持著建製和基本的士氣,於夫羅當即立斷,命令二人轉向,全力攻擊黑山軍,給大軍打開通道。
黃巾軍雖然人多,但戰力卻相當有限,他們身上甚至連皮甲都沒有——看看他們身上那破爛的棉襖,能不能禦寒都是兩說,別提什麼防禦力了。
廣平那一戰,於夫羅根本沒有親自率軍,隻是派了呼廚泉率領兩千親軍,帶著一群牧人出馬,就像是在草原時的大規模圍獵一樣。
結果大獲全勝,跟闖入漢民的村鎮時沒什麼兩樣,有勇氣抵抗的隻是少數人,大多數人隻知道哭喊奔逃。
一群和老百姓差不多的所謂軍隊,人數再多有什麼用?要不是他們出現的時機太突兀,搞出來的聲勢太驚人,自己和青州軍苦戰至今,士氣和戰力都大幅度下降,於夫羅肯定在第一時間就命令大軍轉向攻擊了。
即便如此,於夫羅權衡了戰場態勢之後,仍然認為,向來路突圍是最佳的選擇,或者說是唯一的出路。
隻可惜,他忘記了,黑山軍上次是無備而戰,而且隊伍中本來就以老弱為主。黃巾軍的最大特色之一就是在逆境中的表現很差,打順風仗的時候卻很凶猛。何況這一次,他們是有備而來。
後軍兩隊胡騎合兵一處,五千人用戰刀在周圍硬砍出了一塊空間,作為戰馬加速之用。速度依然不快,但畢竟跑起來了,麵對黑山軍這種對手,應該就足夠了。
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黑山軍采用的,居然也是克製騎兵的經典戰法——不是如林的長矛,不是疾風驟雨般的弩箭,更沒有鋼鐵風暴般的刀斧陣,而是對軍隊素質要求最低的,車陣。
一輛輛車子被推了出來,橫在陣前。有行腳商裝貨的牛車,有軍中運送輜重的馬車,還有人推的獨輪車,甚至還有不少富貴人家出行所用的封閉式馬車。
像是這個時代所有車輛的展覽,各式各樣的車輛橫在陣前,成了黑山軍堅固的屏障。
可以看出,黑山軍的車陣也是受過高人指點的。他們沒有為了安全將車子首尾相連當成城牆,而是車車之間都留下了一定的空隙,人馬皆可由此通過。但通道後麵,通常會另一輛車,所有車都是交錯著擺放的。
如果能從高空俯瞰,就會發現,黑山軍的車陣就像是一座迷宮,路不難找,但要穿行其間,就必須得來來回回的繞路。
這陣法別的用處沒有,就是專門克製騎兵的。
別說是倉促應戰,根本沒有空間加速,就算是全勝時期,胡騎也沒把握衝破這種陣勢。若是對方把所有車連在一起還好說,胡騎中的精銳多半可以憑借馬術越過障礙,可現在麼,他們就隻有悲劇了。
馬速本就不足以做那麼強力的跳躍,車車之間的空隙,更是讓戰馬對主人的命令相當抗拒。馬也是有智慧的生物,既然有路可走,為什麼要冒險跳車呢?何況車陣不止一列,而是足足有四列之多,再神駿的馬,也不可能飛躍而過的。
衝陣的騎兵陷入了巷戰,黑山軍從車身後麵,車頂,甚至車底一一現身,全方位,無死角的向衝陣的胡騎發動了圍毆。
胡騎全無反抗之力。
右穀蠡王死在了那個黑臉大漢的刀下;右逐日王運氣不錯,居然從死亡車陣中衝過去了。可衝過去他才發現,黑山軍根本就是故意放他過去的,他和他的十幾名親衛麵對的,是張燕和上千近衛的仇恨和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