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一處偏僻陵園的最角落裏,一塊不顯眼的墓碑前,蒔宇孤零零地站在那裏。墓似是一塊無字碑,其實若仔細看,會發現其原本是有字的,隻是被刻意抹去了。
墓碑的周圍擺滿了鮮花,但卻不是或黃或白的單調菊花,而是開得無比絢爛的煙花菊。這是他母親生前就愛的花,蒔宇每次來都不忘帶。
“媽媽,我好久沒來看你了。”隻說這麼一句話,蒔宇便再說不出什麼。他站了一會兒,然後坐下去,靠在那裏,默默地看著天空發呆。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忘卻母親的樣子,如今回想起的,卻全是背影,或是模糊的臉。
“媽媽,你教我說不要怨恨。所以我啊,不怨哥哥,不怨爺爺,不怨林姨媽,也不怨——她。你不想我做的,我沒有去做,就像你一樣。可是,可是——”
蒔宇的肩膀忽然劇烈抖動起來,他像個受委屈的小孩一樣抱起自己的肩膀,對著墓碑默默流眼淚。
可是媽媽,我委屈,我心痛,我不甘……我想念你。
“媽媽,爸爸會來接我嗎?”
“會的,你乖乖等,會來的。”
“可是我不想去中國,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媽媽也想陪你,可是媽媽累了,想睡一覺。”
“好,媽媽你睡,我給你講故事。”
“好,那媽媽睡了。等媽媽睡著了,你也不要離開這裏,乖乖等爸爸來,好嗎?”
“好。但媽媽你不要睡太久哦,我會害怕。”
他看著媽媽合上了眼睛,可是等啊等,卻等不到爸爸來。後來,他等來了爺爺。爺爺告訴他,爸爸已經不在了……
蒔宇從陵園回到家,看到許芝芝已經安坐在家裏和爺爺及蒔默聊天了。他很驚訝,也好奇許芝芝到底有沒有說出未遲的事。
他和三個人打過招呼,便打算上樓去,並不想破壞人家良好的聊天氛圍。但卻被蒔默叫住,“去哪裏了?”
“沒去哪,出去一趟。”
“哦?聽徐嫂說你出去得很急,鞋都穿錯了。我還以為,你急著出去幫忙找芝芝了。”
這般說著,蒔默抓起許芝芝的手,被蒔宇看在眼裏。
“怎麼會?大嫂的事有哥你操心。大嫂吉人自有天相,我就知道一定會安然無恙。再說,我又沒什麼本事,能幫什麼忙?我就是出去玩一玩。”
蒔老爺子聽了,警惕地囑咐蒔宇,“出去玩?小宇,有些壞習性可不許再沾。”
蒔宇當初剛被爺爺接回的時候可真是個“壞小孩”,抽煙喝酒偷東西,在媽媽去世無人照管的兩年,他也隻能這樣才能活得下去。
“爺爺,您就放心吧,我就是去散散心。”
“唉,如果你當真覺得悶。我在想,不如就聽芝芝的話,送你歐洲留學。我有幾個老朋友都在那邊,也能關照你。”
蒔老爺子有些試探地看向自己孫子。在發生一些事之後,他當然也知道將孫子送往國外是最安全的,可是他內心不舍,想留孩子在自己身邊照看。如今聽出未來孫媳婦話中的意思,他倒覺得在自己歸西之前,倒不如就將人送往國外安頓好。
蒔宇看向許芝芝,儼然猜到出國的事是許芝芝提出來的。心中不免覺得好笑,他沒料到自己在她看來竟這般礙眼。
這個對視,讓許芝芝發現了蒔宇眼睛的紅腫,仿佛才哭過。盡管他故意戴了一個眼鏡來掩飾。這讓許芝芝不自覺想到應該是自己對他說重話的原因。
但是她還是將手安放在蒔默的手中,任憑對方的揉捏愛撫,隨後她抽出手來挽向蒔默的臂彎,親熱地靠近他,然後對蒔宇說:“其實啊,這也是你哥的意思,他看你在家也是無聊,想要你出去散散心,順帶還能學些東西。”
蒔宇則收回眼神,一屁股坐到爺爺旁邊,和他撒嬌,“爺爺,你舍得我?我可舍不得你。我不要去,我還要陪著你呢。”
“我啊,一把老骨頭了。你如果喜歡出去,我就替你安排。”
“爺爺我才不要去呢,小宇要一直陪著你。而且大哥和大嫂還沒有完婚,我還想參加他們的婚禮呢。我啊,真想看看到時候婚禮上的大嫂有多漂亮!”
“小宇,說話注意禮數!”蒔默不滿地訓斥。
“默兒,既然芝芝找到了,記得撤銷報案。芝芝受了傷,你最好還是陪她去包紮包紮。”
“受傷?”
蒔宇語氣緊張起來,不自覺觀察許芝芝身上哪裏有傷口,根本沒發現蒔默正注視著自己。
“唉,芝芝膽子大,自己去徒步爬山,結果不小心受了傷,手機也丟了。得虧是被山民給發現了,不然真是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