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勁吹,黃沙漫天。
破敗城垣背風處,隱隱約約伏著兩個人。
“這樣的破天氣,有什麼鳥人會出來走動,二當家也太過小心了。偏偏又讓我們倆守哨,真是倒黴到家了。”說話的人戴著狗皮帽子、裹著羊皮襖子,褲子與鞋子卻是破爛貨,腰裏邊還斜斜的插了把鈍刀,雙手籠在袖子裏,歪著身子靠在牆上,那架勢,整一個三流匪類的標準造型。他的同伴穿了一身不知道什麼材料的衣服,衣服上還連著一個蓋頭,將整個頭都遮了起來。他雙手盤在胸前,低頭靠牆坐著,一動不動。狗皮帽子不時將頭探出牆來,望一望土丘下的一條小道,嘴裏仍然不停的牢騷:“那些個王八蛋,現在必定都已經吃飽喝足了,窩在被窩裏睡覺,卻留我們倆在這吃風。”這話像是說給他邊上的同伴聽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頓了一頓,狗皮帽子又說道:“幸虧兩個月前得了這件羊皮襖子,差不多是新的,一個補丁沒有,今天穿了出來,既擋風又保暖,別提多舒服了。哎,那回好像你也在啊?”
他的同伴似乎被刺痛了一下,沒說話。
狗皮帽子回頭一看,見他的同伴正靠在牆上打盹,心裏一火,便往他肩頭一推,說道:“二當家讓我們在這盯著,你怎麼敢睡起覺來?”
同伴整了整姿勢,連頭都沒抬,說道:“不是有你盯著麼!”
狗皮帽子道:“二當家是讓我們兩個人來,憑什麼要我一個人盯著,你就在那裏睡覺!”
同伴低頭道:“那你也睡啊,自己都說了,這天氣,不會有什麼鳥人會出來趕路。”
狗皮帽子道:“那萬一要是有人路過呢,放跑了,寨主怪罪下來可吃不了兜著走。”
“那你就盯著唄!”同伴不耐煩的說道。
狗皮帽子不敢真睡,但心中卻非常不爽,他將羊皮襖子脫了下,在同伴跟前抖了抖,又舉手拍了拍,拍落了好些塵土,都掉在同伴的臉上。他的同伴微微皺了皺眉頭。狗皮帽子不管他,反反複複又拍了陣才重新穿上。顯擺完皮襖,見同伴沒什麼反應,他又將自己的帽子摘下來擺弄,將它裏裏外外仔細的吹了一遍。他的同伴並不知道這帽子是哪裏得的,心想多半又是從哪個死人身上扒下的,越發厭惡他,但臉上卻越發平靜,絲毫沒有暴露他心中的想法。狗皮帽子見同伴仍然沒有一點反應,隻當他忌憚自己,頗有點得意洋洋。既然自己已經占上風得了便宜,於是狗皮帽子決定暫時放過他,又回頭繼續盯著小道,嘴裏卻匹自自言自語、罵罵咧咧。他的同伴也不睬他,自顧自的睡!
過了一會兒,狗皮帽子又按捺不住,說道:“我知道,寨主夫人對你有意思。咱們寨主夫人是太上皇,你仗著她也沒把別人放在眼裏。你倆平時眉來眼去,當誰都沒看見似地。”
同伴不答。
狗皮帽子又道:“你有什麼呀,不就是白了點麼。平日裏做買賣,你每次都是縮在最後麵,但是咱寨主夫人護著,竟連二當家也不敢多說。”
同伴還是不答。
狗皮帽子看他不說話,以為他心虛,接著道:“但我告訴你我朱八也不是好惹的,惹惱了我...”
同伴嗬嗬一笑,打斷了狗皮帽子的話,說道:“誰不知你朱八膽大包天不好惹,惹惱了就去找二當家告狀。”
狗皮帽子姓朱,在家排行第八,就叫朱八,在這風沙寨中幹這沒本錢的買賣也有些日子了,但其為人膽小,見利忘義,又喜歡在二當家麵前打小報告,連同行們都容不下他。隻是二當家的得了朱八的馬屁,多少維護些,這才容他在寨中當個嘍囉。而他的同伴兩個月前才入夥,自稱金庸,說到來曆卻是不清不楚,所以二當家總是有意無意讓朱八跟著他。
朱八聽出了同伴言語中的輕蔑,忽然抬起一條腿對著同伴,但最終沒敢踹下去,悻悻的說道:“你別得意,我總有一天要讓你好看。”
這時風中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鈴聲。
金庸突然睜開眼睛,說道:“有人來了!”
朱八往遠處望了望,說道:“屁,連個人影都沒有!”
金庸閉起眼睛凝神聽了聽風,說道:“駝鈴的聲音,真的有人來了!”
朱八側耳聽了一陣,說道:“怪怪,還真是鈴聲,這天氣,居然還真有人趕路。”
金庸說道:“你在這盯著,我回去報信。”說著就要起身。
朱八連忙將他一按,道:“還是我去,你在這盯著吧。”
金庸心中一笑,知道他是想邀功,便說道:“好,那你去吧。”瞥了朱八的腰間一眼,又說道:“不過我想借你的刀使使,防身!”
朱八也沒多想,就把那柄鈍刀拔出來遞給了金庸,轉身就要走,忽覺後背一涼,接著火辣辣的痛,轉身一看,卻見金庸正提著鈍刀對著他,刀口上一抹紅,知道是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