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聲(1 / 1)

“哪來的野種,也想進我們餘家?”

中年男子滿臉嘲弄,看著眼前清瘦的少年說道。“就是,就是。”男子身旁的下人譏笑著附和。

“你們憑什麼罵我是野種!”少年雖不服,但還是隻能強壓怒火,毫無氣勢地擠出這句話,因為他知道,這是他唯一能救他娘的機會。

“憑什麼?”男子輕蔑道,“誰不知道你娘身為丫鬟還與我家公子暗生情愫,當時還想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惹出什麼亂子,沒想到竟然還生下來你個孽種!我家公子可是高貴之人,豈能與下人有染?再不走我就讓你人頭落地!”男子按了按嶄新的佩劍,麵帶怒色。

少年不好再說下去,悻悻離開了。

他回到母親的休養住所,說是住所,其實是一間簡陋築建的小屋,好似一陣小風就能吹倒。少年的母親吳氏麵色如霜,躺在吱吱作響的木床上,身上僅僅鋪著一層薄薄的藍灰色被褥。她聽見少年回來,連忙拉開被褥,以手支撐身體坐起向門閂處看著。

少年推門而入,麵帶微笑說道:“娘,我回來了。”

吳氏問道:“怎麼樣,能行嗎...咳咳...”

少年默然不語,微微低下頭顱,原先有神的眼眸也變得黯淡無光。她的母親隨即便安慰道:“沒事,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咳...咱不一定就非去餘家...咳...”女人虛弱至極,每句話都帶著強烈的喘息。

少年緊握雙拳,眼含淚水。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娘,你渴不渴,我去給你打點水喝。”

“好,我的離兒真好,咳...”吳氏用灰色的手帕擋著嘴咳嗽,然後便將手帕緊握在手裏。

少年心疼,快步走至床前,用手托著母親虛弱的身體躺下,拉好被褥。他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層衣物,蓋到薄薄的被褥上,希望能讓母親獲些溫暖。

他走至房間角,從平放的雜物中拉出一個灰暗的木桶,因為常用且沒錢換新的因素,木桶上的鐵箍已是鏽跡斑斑,少年認真清洗了一下便向離村子很遠的石井處去了。

他拖著雖破舊但幹淨的鞋子踏在路上,因為很少有人路過的緣故,這條路未有任何如石板或磚塊的墊腳。走了不久,少年的鞋子便染上了不少泥土。

天空灰暗,烏雲壓頂。

少年抬頭看了看天,大雨即將來臨,他便加快步伐向石井處去。

石井是築在另一個村子旁的,無人知曉它是什麼時候建起來,何人所建的。但令人奇妙的是,這石井在大旱之季,水源也是源源不斷,而在洪澇之時,它又能吸水,緩解災情,所以這裏的人們都將其視為神明的器物,每年對其進行祭祀的禮節。

到石井前,天空已是非常灰暗,時有時無的雨滴拍打在餘離的臉上,臂膀上以及每一處身體。

他把水桶係上繩子放到井下打水,但就在此刻雨水如瓢潑般落下,雨滴很快打濕了他的頭發,落入眼中的雨使他的視線十分模糊,連附近的路況都看不真切。

餘離使盡力氣將水桶拉出,解開繩子將其放至腹下,避免雨點滴入其中,但這就像以碗水覆巨火,怎能抵擋住這傾盆大雨呢。

忽然,少年一陣疼痛自心髒處發出,他心中浮現出強烈的不安感。少年抬頭撥開長發,盡力睜眼往來的方向望去,他的嘴裏不由自主地說出了一字。

“娘....”

少年再也管不了那麼多,甩下已不知混入多少雨水的水桶,抬腿向他的家裏跑去。

對他而言,有母親的地方就是家。

土路被雨水打的極為泥濘,少年多次踢到埋在泥土裏的石頭,以近乎摔倒的姿態往回疾跑,雨水衝入他的耳朵、眼眶,但他並不在意。

餘離跑至門前一把推開,跪至母親床前,用食指伸向她的鼻息。

他感受到的,僅剩雨和風的震動。

餘離不敢相信,帶他走過每個不堪忍受的的夜晚的女人永遠的離開了他。他跪在地上,任憑淚水奪眶而出。

雨聲漸強,風聲呼嘯,每一滴雨點好似利刃一般刺入餘離的身體,帶來的隻有痛苦。

他拾起地上遺落的手帕,手帕上留著一抹殷紅的血液。

“為什麼....為什麼...”餘離想找理由抱怨,但最後也全部咽入了喉嚨裏。

不知過了多久,他抹了抹眼角,再次向著床前跪下,咬牙發誓道:“我餘離,定會是人中龍鳳!”

風聲嗚咽,誓言也隨著淚水凝成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