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當個閑散王爺,大哥你這是幹嘛呀?我沒有誌向,你饒了不行嗎?”奕譞裝不下去了,看四下無人,幹脆說破算了。
“六年前肅順也是這麼想的。”這句話振聾發聵,“辛酉政變”後,肅順明確表達了自己想要退出權利爭端,孑然一身,退隱山林的想法,但兩宮皇太後沒給他這個機會,硬是推到菜市口斬了。
“肅順在京師根基深厚,隻要活著一天,兩宮太後就睡不踏實。”奕譞還在給自己的懦弱找理論基礎。
“那載垣、端華呢?他們也根基深厚?他們錯哪裏了?他們錯就錯在姓愛新覺羅。”寶鋆此話一針見血,奕譞啞口無言。
“隻要你還年輕;隻要你姓愛新覺羅;隻要你是近枝王爺,老佛爺就睡不踏實。你就耽誤老娘們兒的事兒了。你就罪該萬死。”寶鋆火力全開,奕譞呆若木雞。
“你個郡王算什麼?你六哥奕䜣的議政王不是說廢就給廢了嗎?一個小小的奴才安德海就敢申飭小皇上不孝了!我們愛新覺羅的子弟已經排著隊、挨著個兒讓個娘們兒騎在頭上拉屎了。保不齊哪天給你賜壺毒酒活著三尺白綾,你接還是不接。”寶鋆把話說到絕處,奕譞已經瞠目結舌、冷汗直冒。
“大哥,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聽你的。”奕譞不爭氣的顫抖著雙手端起桌邊另一個新酒杯,酒灑了得滿身,前衣襟都濕了。
“聯合洋務派和有實權的漢族大臣,形成一種不可忽視的力量,既皇權加實權的新勢力。”寶鋆這番話在當時算是大逆不道,因為這是擺明了走肅順的老路。
“這能行嗎?兩宮太後的意思可是‘防漢甚於防夷’。”奕譞對這件事吃不準,想追問到底,弄個明白。
“最近湖南有個萬人作坊,益陽知縣曾是六爺府邸的奴才,來信說這是什麼‘工業化’,這‘工業化’就是源頭活水,漢族大臣就是水中活魚,抓住活水,魚要怎麼折騰,就隨他唄。”寶鋆轉述的是恭親王的意思,幾乎一字不差。
“那我能做什麼?”奕譞聽明白了寶鋆的意思,但還要知道這裏麵的深淺。
“老娘們兒要閻敬銘想辦法把作坊賣給外國人,您想辦法把作坊收入您的麾下,此消彼長,這事兒就算成了。”寶鋆看火候已經成熟,便和盤托出計劃。
“我攪和了太後的好事兒,回頭她不收拾我?”奕譞打心眼兒裏還是恐懼的。
“您在暗處就行,我派許庚身跟你去,您算是我們愛新覺羅家的背書,您的出麵是表明皇族態度,不需要真的負什麼責任,真要是鬧出動靜,往下麵人身上一推就行。這也是你六哥的意思。”寶鋆這段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此乃萬全之策,是沒有風險的買賣,你奕譞要再不答應,就做實了孬種的本性,想是個有血性的漢子,都不會拒絕。
奕譞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媽的!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拉,老子幹他娘的。”
寶鋆也幹了這杯,用手扶著腦袋做醉酒狀,但臉上浮現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鬼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