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雲犀宮已經開始起風了,寒風瑟瑟,讓一杆小宮人蹲在回廊的廊坊裏混差打嗑,大姑姑連秀遠遠看著便皺起了眉頭,猶如黃鸝般的嗓子,叫喊出的話卻不是那般中聽的:“懶骨頭要享福也得有那命啊!若是讓旁人瞧見,即便有年姑姑保著,你們也活不長!還愣著幹什麼,等著我給你們上茶麼?還不幹活去?”一眾人全做鳥散,唯獨剛入宮的小宮侍不服氣,衝著遠走的連秀努努嘴,扭頭對著身邊的老人叫喚道:“嬤嬤,雲犀宮聽著文雅,也不過就是這皇城的冷宮,貴人們怕沾惹晦氣,一年都不曾路過一次,皇上更是不可能想起這兒來,怎得一個冷宮姑姑還這般跋扈?”
老人聽言一驚,忙四下張望一番,這才將人拉在角落裏數落起來:“既進了宮,便丟了自己千金小姐的做派,這宮裏啊,任何一個不起眼的人都可能要了你的小命兒。你爹是塞夠了好處,你才能到咱們這處當差,不然,你以為這冷宮是好進的?雲犀宮的管事姑姑,尉小年——年姑姑誰人不說一聲護短厚道?在這裏做事雖求不得什麼大富大貴,但日子卻是這宮裏最自在的,你啊,到底是年少了些,不知那富貴迷人眼,那繁華下裹著的不過是一堆堆白骨罷了!”
小宮侍聽的一哆嗦,臉色也瞬間白了下來:“年姑姑?嬤嬤,姑姑她喜歡啥啊!俺爹說了,俺出宮就將南城的鋪子給俺,俺有錢的......俺,俺一點兒也不想死啊!老山參可以麼?或是百年靈芝?燕窩,血燕,俺阿兄找找門路也不是不行的......”
尉小年揣著金絲掐邊的小手爐,一臉疲乏的靠在大被枕上,哪裏有窗外嬤嬤形容的半分高深莫測,看起來更像少不更事的小娃娃!連翹進屋便皺起了眉頭,快步關好窗戶,還不忘數落著:“今日風雪這般大,姑娘也敢開著窗小憩,是真的忘了月初纏綿病榻的情形了?若是再染上風寒......這回定讓木頭給姑娘足夠的黃連!”
尉小年歎了口氣,既不爭辯,更是不敢嗬責,笑臉盈盈的耍著賴皮道:“姐姐莫惱我,這不是躺得舒服了,忘了關窗了!”嘴上說著求饒的話,心裏卻尋思著,窗外那個新來的還能弄到點兒什麼新奇得物件兒!
連翹到底是跟著尉小年的老人了,怎會看不出她心思早不在這處,也懶得費口舌了,囑咐小丫頭去熬薑湯,摸了摸尚有餘溫的火牆,這才斟了壺花茶坐下仔細說話:“那位可是越來越不體麵了,現如今就是什麼人都入得了這皇宮大院了!今早,王洵那老家夥一大早就去儲秀宮宣旨了,光是貴人就得了七八個,說是一步登天都不為過!聽說這裏頭好幾位都是揚州瘦馬,那些世家大夫各個氣歪了鼻子,卻也莫可奈何!”
尉小年聞言,眉頭一簇:“她呢?她可還好?”連翹即便知曉尉小年會有如此一問,還是謹慎的瞅了瞅四周,指尖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了個“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