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如雨而下,迅速打濕睫毛和臉頰,屋子裏開始下雨,一切都變得濕漉漉。

那是薑月棠人生裏的大雨,是她心裏從不停歇的暴雨,是挾持她往後餘生的暴風雨。

上輩子的一切都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將她的人生狠狠碾碎,那是一段痛苦的淩遲,在秋府的十年發生的事情,就是把刮人的軟刀子,定國公府的遭遇,則是她的心病。

沒有人知道,在一切發生之前,她隻是個被家族捧在手心嬌養長大的小孩,甚至可以說,她對人間的惡都沒有具體的想象。

她見過的最壞的人,就是戰場上要她命的敵人,可這樣的恨意,是坦蕩的,大家各為其主。

家人將她的世界構建的格外單純,所以崩塌的時候才那麼慘烈,因為單純,所以她才會對秋若木的各種謊言沒有懷疑。

成親後不圓房,多年無所出,被外人嘲諷,這些種種,那時的薑月棠竟然都能理解,就可以知道那時的她,是多麼天真了。

重生後的她麵上瞧著沒什麼,救下薑延,再來救她阿姐,她像隻鬥誌昂揚的狼,那是因為心裏那股要救自己所愛的人的勁支撐著她。

可褪去表象,她又是如此疲憊,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不會因為她重生了就愈合,傷口或許會愈合,但痛苦會在深夜突然襲擊。

她隻是咬牙撐著,努力讓自己不去想,想起一次,她就能感覺到心髒的血淋淋,她將一切傷口用血肉埋起來,故意不去聞那血腥味,假裝自己不疼。

可如今,秦景然問她,秋若木殺了她的時候,疼不疼。

疼的。

疼的!

她聽著自己脖頸斷裂的聲音,嘔吐感,窒息感,撕裂的疼痛,可這些遠不如心底的痛,心底的恨。

那個紅蓋頭,成了她的夢魘,哪怕重生歸來,每每夢到那天,她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床鋪亦被冷汗打濕。

薑月棠坐在那裏,秦景然的話讓她的世界倒懸,她咬緊了牙不讓喉間的嗚咽聲滾出,但身體的顫抖卻無法自抑。

她感受不到其他,隻覺得窒息,脖頸處傳來了疼痛,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她好像要不能呼吸了。

她甚至感受到了因為窒息,胸口傳來的疼痛。

下一瞬間,天旋地轉,世界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因為有人抱住了她。

“棠棠!”

“棠棠!”

“薑月棠!”

有人在叫她。

薑月棠迷迷糊糊地搖了搖頭,她像是走在迷霧裏,四處找光亮,誰在叫她?

臉上傳來刺骨的冷,薑月棠眨了眨眼睛,然後他看到了一雙古井般幽暗的眼眸。

隻這一瞬,她便冷靜了下來。

秦景然。

是秦景然的手,撫在她的臉上。

薑月棠猛地往後退,沒注意到椅子,一屁股坐空了往後倒去,秦景然連忙伸手拽她,落地前一個翻身,讓自己摔在地上,做薑月棠的緩衝。

隨後秦景然便咳嗽了起來,薑月棠的理智完全回歸,她帶著一臉的淚和哭紅的臉,趕緊從秦景然身上爬起來,然後伸手將秦景然也扶了起來。

“王爺!”薑月棠慌張到局促,“你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