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林府並未歸於平靜，府上各位主子的院落燈火通明。
林辭和林尚書回府後就進了書房，曹氏派人來問了幾次，都被擋在門外。
林尚書:“淑妃此番動作突然，莫說宮裏那幾位，朝上也是沒有聽聞一絲風聲。”
林辭拿起手邊放涼的茶水喝了兩口，忍不住道:“陛下雖點了馮晞同去，但大理寺何時管過賑災?那四皇子是什麼樣子，父親心中也是有數，萬一延誤——”
疫病爆發，戰況焦灼，此等情形下，難道不應派經驗豐富的人去往前線主持大局，再命太醫署，戶部等相關部門協理此事。
讓一個平日裏隻愛招貓逗狗，不學無術的皇子和一個整日查案殺人的馮晞去，如何能解燃眉之急?
林尚書的神色晦暗不明:“錯了，去的人中必須有馮晞。”
“你也說了，馮晞是幹什麼的？審查。咱們陛下，對西北一帶隻怕起了疑心。”
林辭像是被人迎麵潑了一盆涼水，從裏到外的冒著涼意。
瑛親王監軍，馮晞賑疫病。如果陛下起了疑心，那這份疑心是對著誰?西北一帶，是舒家?還是其它什麼事情，陛下有所覺察。
林辭不得不想，因為劉嘉平還在嶺北，處於四麵楚歌的境地。
“澤林，為父知道你心疼百姓。但淑妃想為四皇子鋪路，難免就會擋了旁人的道兒。曆來皇子奪嫡都是兵不血刃，行差踏錯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疫病一事，陛下心中已有決策，馮晞此人能力不弱，你不宜再多言。”
林辭拱手後退一步，心髒泵出的鮮血流淌過每一寸血脈，愈發滾燙:“恕兒子無法認同。”
“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疫病四起，戰火不決，為君者不以百姓苦為萬事前，還要再加盤算?！為君不義為官不語！這與兒子所學相悖！更讓天下讀書人不恥！”
“人命危淺，朝不慮夕。陛下應全力救治疫病地區的災民，世家皇權爭鬥，陰謀詭計與百姓有何幹係?！陛下不能以人命做迷惑對手的霧瘴！他們不該妄想踩著老百姓的性命做功績！”
林辭長身玉立，言辭頓挫間，其周身風華更勝滿室燈火。
世家的利益權謀，不應以平民百姓為砝碼。
他們活著尚且需要拚盡全力，若我們這般的人都各顧左右，這世道，該是何其黑暗?又有誰能為他們一張金口?
林辭不由得憶起劉嘉平還在京中，二人同窗時期他所說的話。
字字珠璣，遠見卓識。
民生一道，林辭自愧。
離開書房時，林辭抬頭仰天，黑雲翻墨月牙難現。
而韶光院內的林曉，被徐延和沈書年突然來訪打了個措手不及。
林曉:“你們怎麼大半夜過來?”
徐延眼底一片烏青，周身怨氣衝天，林曉衝著徐延方向揚了揚下巴，問得:“你這個鬼模樣，又是搞哪一出?”
沈書年自上次藥館分開，已經許久未出現在林曉麵前，今日再見，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氣，篤定道:“今日陛下對疫病一事擇定了人選，不日就要離京，我猜你會有所動作。”
他倒是熟悉，駕輕就熟的靠坐在林曉的木質搖椅，向後一躺，微眯著雙眸，唇角帶笑，少了幾分高傲，更多些少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