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J市第三男子監獄第四季度減刑假釋獎勵兌現的日子,七月的天化金流火,而今天重獲自由,走向新生的曾經的失足者,卻感受不到這灼人的熱量,他們能感到的就是今天陽光更加明媚燦爛,因為今天他們自用己的辛勤積極的改造獲得了早日回家的機會,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掉了犯字,從今天起他們不在是犯人。在管教的帶領下通過一道道的程序,走過一道道的門,當走到監獄外圍還剩最後一道門的時候,他們有的不敢相信,感覺是在做夢,有的不停地笑壓製不住心中的喜悅,有的握緊拳頭壓製著心中的激動。越來越接近最後的一道門的時候,可以看到門外是早已等候的親人們,聽見了嗎?那是父母在呼喚兒子,那是妻子在呼喚丈夫,那是孩子在呼喚爸爸。看見了嗎?母親下意識的抓緊了父親的手,妻子下意識的抓緊了孩子的手,當看到那期盼已久的人進入視野的時候,他們呼喊,他們落淚,他們擁抱,他們壓製不住內心的喜悅與激動,這是久別的重逢,這是他們期待已久的團聚啊!
當刑滿釋放人員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個點名,一個個走出大門,有的喊道:不要回頭啊!一直走出去。
在跨出大門的那一瞬間,是感情的迸發,父子情,母子情,夫妻情,此時此刻是那麼的淋漓盡致,他們與親人,親人與他們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此時此刻千言萬語不如深深的擁抱。人群慢慢的散去,張庭是最後一個走出大門的人,抬頭看了看天空,刺眼的陽光讓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張庭的家人沒有來接他,他十幾歲來到J市闖蕩,因為重傷他人被判入獄6年,因為表現很好獲得減刑的機會從獲自由。這幾年張庭的父母也沒有來會見過他,隻是在看守所的時候收到了母親寫來的簡短來信,張庭並不怪自己的父母沒有來會見他沒有來接他,算算自己連在外麵闖蕩加上坐牢的時間應該有十年沒有回家了。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姐姐怎麼樣了。以前他不想回家,而此時此刻他最想的就是回家。幾年的牢獄生活使他成熟了。回想以前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是個不合格的兒子。也使他明白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也使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傷害不到別人,傷害的往往是最關心自己最愛自己的人。張庭穿過人群,他要做的是馬上回家。張庭叫了一輛出租車,來到車站,買票上車找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張庭的家在J市下麵的H縣城X村,車子開了。做在車上的張庭看著車窗外的景物,感受著車子前進的速度,離家越來越近了。張庭有些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車子每前進一米,張庭對於家的氣息感受的就越強烈。對於張庭來說內心正處在一種煎熬,一種渴望回家的煎熬,張庭又在縣城轉了車,上了去村裏的小巴士。終於到了,這是張庭最想說的,車子在村口停了下來。張庭走下小巴士,手裏拿的是用省下的路費給爸媽買的東西。還是那條熟悉的路,路兩邊還是那熟悉的樹木,唯一不同的是離家時候的土路,今天已經變成了柏油路,唯一不同的是這條路自己已經有整整十年沒有走了。
此時已經是太陽西斜,家家戶戶炊煙嫋嫋,觸景生情勾起張庭無限兒時的回憶,小的時候爸爸喜歡串門經常拉著他的小手,到親朋好友家坐坐。媽媽則會在忙完了一天的活計,拉著他到村子裏的商店買些生活用品,順便還會給他買點零食。放眼望去這個村莊現在在張庭眼裏更像一個老人家,安詳、寧靜這個村子不大張庭的家就在村子的最西麵,張庭幾乎用跑的速度往家趕,那個熟悉的鐵門,那個熟悉的院子,那棟熟悉的房子映入眼簾,這房子是普通的磚瓦房,進門是客廳,帶有三間臥室一間廚房。張庭來到門前,手顫抖著推開鐵大門,他多麼想大喊一聲“爸、媽兒子回來了!”院子裏還是那麼整潔,東西放的還是那麼井然有序。汪汪汪傳來了狗吠聲,張庭循聲望去一條白色的大狗在呲著牙,在鐵鏈子的牽引下來回跑著半圓,不停的衝他汪汪汪的叫著。屋內的燈開著,狗的叫聲驚動了屋內的人,一個少婦領著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走了出來,看見站在院子裏的張庭一愣,仿佛不敢相信的說道:“小庭?”“你是小庭?”“小庭你回來了”“姐”張庭哽咽的喊道。張庭的姐姐眼睛濕潤了!看到多年未見的弟弟她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忙對孩子說道:“小偉快叫舅舅”小孩子看看張庭響亮的喊道:“舅舅”張庭放下東西,蹲下摸摸孩子的頭重重的答應了一聲。張庭離家的時候姐姐還沒有出嫁,今天回家姐姐的孩子都這麼大了。而自己作為弟弟連姐姐的婚禮都沒有參加,想想真的是有愧於姐姐。看著自己這個多少年沒有見到的弟弟,張庭的姐姐心中真的是五味雜陳,是即愛且恨,愛的是這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情,恨的是自己的弟弟多麼的不爭氣。張庭站了起來問道:“姐”“爸、媽呢?他們還好嗎?”張庭的姐姐聽到這個問題身子一震,扭過頭去對張庭說:“進屋吧!進屋看看爸媽,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說完將臉轉了過去,又有誰注意到張庭的姐姐臉轉過去後從眼中掉落的那斷線珠子般的淚。張庭拿起東西向門口走去,張庭的姐姐跟在身後,張庭姐姐此刻的腳步好像顯的那麼的沉重。張庭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進屋內,客廳裏沒有看到父母的身影,張庭來到父母的臥室門口,敲敲門喊道:“爸、媽我回來了!”沒有響應,張庭又敲了敲門,還是沒有響應,張庭推開父母臥室的門,走了進去他環顧四周並沒有看見他的爸爸媽媽,當他朝牆上望去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心口仿佛像受到重擊,手中的東西啪的掉到了地上,映入眼簾的是他父母的遺像。張庭的大腦一片空白,隨後撕心裂肺的喊道:“爸、媽”“兒子回來了”“兒子回來了”這喊聲響徹雲霄,這喊聲催人淚下。張庭撲通跪倒在父母的遺像前。砰砰砰的磕著頭,磕的血順臉頰兩側流了下來,他還在不停的磕,十年了,十年沒有見到自己的父母,沒想到再見竟是永別。他有好多話想跟父母說,他最想做的就是回家後跪在父母的麵前,告訴他們他知道錯了,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幾年的牢獄生活使他的身體變的有些虛弱,再加上傷心過度,當張庭的姐姐和姐夫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暈倒在地上。張庭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頭上裹著紗布是他姐姐給他包紮的。張庭始終不能相信父母不在了的事實,他還沒有盡孝,他還沒有做一件讓父母高興讓父母自豪的事,他出來之前還在想,以前他老是讓父母生氣,出去後一定要努力改過,他要擔當起一個兒子該擔負的責任,他要讓父母的臉上永遠掛著笑容。在裏麵他明白一個道理,“今生今世他是你的父母親人,是莫大的緣分,因為下輩子不會再見。”可是如今他連再和父親一起下田,再吃一頓母親做的紅燒鯉魚的機會都沒有了,人生最大的悲哀也許就是當你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造成的傷害是那麼的不可饒恕,當你明白自己錯了,想去彌補,而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張庭的姐姐端著早餐走了進來,放到了屋內的桌子上,輕聲的對張庭說:“吃點東西吧!”張庭沒有說話搖了搖頭,眼睛始終盯著天花板,姐姐也沒有出去就站在那裏望著窗外。“姐”“爸媽是什麼時候走的?”張庭問道。張庭姐:“爸是你離開家的第二年在工地做工的時候出了事故,”張庭姐姐強忍著悲痛繼續說:“由於爸的離世,媽傷心過度幾年來一直身體不好,後來收到你的刑事拘留通知書,媽擔心你,結果一病不起,”張庭的姐已經是淚流滿麵,張庭的姐姐擦了擦臉上的淚繼續說道:“爸媽在彌留之際,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他們多麼希望那時候你能在床前,他們多希望在看看你這個兒子,爸出事的時候我跑遍了周圍的縣城希望能找到你,可是你走了就沒根家裏聯係過,我真的不知道去哪才能找到你。”“媽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掙紮著從床上起來,非要我帶著她到看守所去看你,到了看守所人家說還沒有開過庭不能看,後來人家說可以寫信,忙讓我去買信紙,我要代筆媽都不讓,媽硬撐著給你些了那封信。張庭聽到這些心中如刀割如火燎,他還記得那封信的內容,“兒子”“見字如麵,家裏一切安好,家裏人都很想念你,你要聽政府的話,爭取寬大處理,家裏人盼著你早日回家,”落款是“媽”“姐姐”。張庭忍著心中的悲痛,心中重複著信中的那句話“家裏一切安好,”這就是父母,在苦在難都自己一力承擔。那時候父親已經不在了,母親的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能在信中寫出這句話,母親要忍受多麼強烈的痛苦,為的就是讓自己這個不孝的兒子安心,為的就是讓自己這個不孝的兒子沒有心理負擔,不出事好好的表現,母親用心良苦啊!張庭坐了起來對姐姐說:“姐”“爸、媽葬在了哪裏?”張庭姐:“在翠平山。”張庭家在翠屏山有塊地,按照這邊的習俗去世後都會葬在自家的地裏。張庭下床穿上鞋子,走出了房間,在客廳看到了給父母買的禮品,拿起來頭也沒回的走出家門,朝翠屏山走去,在他那血紅布滿血絲的眼睛裏,能讀懂的隻有無限的悲傷與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