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老人回頭，眼睛有點略微腫脹的痕跡。
小區公園裏的長椅上，已被天空的一輪朗月鋪上一層白霜，我和爺爺並肩而坐，我們就那樣碰碎一地月光。
老人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是經過歲月沉澱過後的老成，帶著一點點的柔和又帶著一絲絲的冷靜。
“盈盈啊，你也快成年了，有些事我覺得是時候告訴你了。”
少女點了點頭，臉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似乎聽完這件事，家庭被掩蓋的暗流湧動就會徹底爆發。
“其實在你沒有出生那會，我的生意可以說是生意興隆，財源廣進，在L市是商業三巨頭之一甚至一度到了之首的位置。而你的父親呢，紈絝，不學無術，這本來也沒什麼，但他吃喝嫖賭樣樣不落，整日整日的花天酒地。我看不下去了，於是將他趕出家門，斷了他的所有錢財和人脈。讓他隻能從底層做起。”
我聽母親說起過，父親如今的富貴是真真來之不易的，他做過洗碗工，當過服務員，掃過大街，搬過板磚，但這些沒有打倒他，他戰勝了困難，而母親也被他這種上進的精神感動。兩人攜手，將我們的家庭變得幸福美滿。
這本來是一個勵誌的故事。
可聽爺爺說起的父親，在我眼中來說，簡直是另一個人，我的父親斯文謙和，竟有如此荒誕的過去嗎。
於是我問道：“那是什麼讓父親改變如此之多呢。”
老人又說道：“後來在他被趕出家門的三個月，你奶奶就因心髒病突發去世了。可你的父親不信啊，他說這麼久都沒複發的老疾，怎麼偏偏在他離家後發作了。”
老人歎了口氣，又繼續說道：“可你奶奶，在他離家前的幾個月就重病纏身，全靠進口的藥吊著那口氣。隻是他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些，好在你二叔是個細心的，常來照顧。”
老人繼續說著：“你父親知道後大鬧一場，於是我氣急，將他再次趕出門去，連你奶奶的屍首都沒讓他見到，或許他是因此對我懷恨在心。那天，我與他斷絕了父子關係。你奶奶頭七過後，我也搬了家，圖個清靜。在那山腳下，住著另一位老人家，跟我年紀相仿，僅有的一個女兒因為車禍逝世了，她獨自一人帶著五六歲的孫子生活。我覺得人家挺可憐的，就常常幫助他們。再次見到你父親，便是他和你母親快要結婚的時候。父子哪有隔夜仇啊，我早就把他那些話當做他氣急時說出來的胡話，淡忘咯。”
“那後來呢”我問道。聽爺爺這個意思，大抵走的是慈父路線，那為什麼矛盾還沒有解決。
“後來啊，我同意了他們倆的婚事，看到你父親因為你母親而做的轉變，我也甚是欣慰啊。隻是誰能想到呢，他不知道從哪聽來的謠言，說我與那老人家早有私情，在你奶奶還未過世的時候就與她有染！就是因此，你奶奶才過世的！等你奶奶過世了就迫不及待的與她住在一起，幫別人養孫子！”
爺爺說到這，雙手緊握，整個身子都在發抖。當真是氣急了。
“茈盈啊，你說他到底為什麼會這麼想我。”
我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就像小時候他拍著我的背哄我入睡那樣。
半晌，老人接著道：“我給了他一巴掌後，憤然離去。連他倆的婚禮都沒參加。你的母親，我那時僅僅見過一麵的兒媳，也是懂事，夾在中間又勸說你父親，又跟我說好話讓我不要跟他計較這些。我時常覺得虧欠她太多太多。你母親，真的做的很好，無論是做兒媳，做妻子還是做母親，做的都很好。”
“那您今天來是為了什麼呢？”我終於問出自己的疑惑。
“實不相瞞，我打算將我的公司全權委托出去。而繼承人，我思考良久後，還是偏向你父親，畢竟是我的親生血脈，雖有隔閡，但終歸與沒有血緣的不一樣啊。再者他也在做生意，僅僅幾年便能達到這個水準，比我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的母親，這些年也操勞了太多，公司的繼承權也算是我對她的一個彌補吧。”
“這是好事啊，爸爸如今變得與您口中的昔日的他完全不一樣，您與他找個機會坐下來好好談談，把誤會說開了就好。再說今天您突然到訪，我都措手不及，別提父親了。”
“那好，盈盈，爺爺就再給你父親一次機會。不然，公司的繼承權就隻能歸你二叔了。咱說個明白話，這繼承權我也不是非給不可，他不要我難道還要低聲下氣求他嗎？！”
“是的爺爺，您消消氣，我會好好跟父親談談的。”我淡聲道。
我叫了個車，將爺爺送回去。走向另一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