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黏膩,一股濃重的土腥氣衝入顧俊傑的鼻腔,他的四肢被死死捆住半分都不能掙紮。一種不能言說的鈍痛感從被麻繩磨破的四肢傳來。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紅色,烈焰吞噬著這一方的天空,無邊的黑暗被火喚醒,尖叫著刺破雲層,濃霧擴散,看不清路途。
男孩拚盡全力想要掙脫束縛卻不能移動分毫,他的五髒六腑像是被攪爛了一樣,隻剩肉糜勉強充斥在肚中,血浸滿他的全身,疤痕交錯的身體上沒有一處好肉,遠遠望去仿佛是一灘死屍。
手電打在他眼前的稻田裏,他屏住呼吸生怕露出半點聲音,前來追捕的人似乎對稻田後麵的景象沒有興趣隨意照射幾下後就原路返回。男孩這才敢微微呼出一口氣,在那一刹那,他真的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知道,一但被發現他的下場就會如床上的兩個人一樣血淋淋的被解剖滿足變態的惡趣味。
過分的緊張消耗了他最後的一點體力,男孩死死瞪大雙眼想要保持清醒但是無濟於事,在昏迷前的最後一秒,那衝天的火光席卷了一切似乎正在向他奔騰而來……
顧俊傑捂住被戳瞎的右眼,久久沒有被醫治的眼眶裏流出了暗紅色的組織液,他弓著身子顫抖。這個夢出現的越來越頻繁了,到了緬甸之後幾乎每一天夜裏都會夢到這個男孩,等清醒之後就是無盡的悲愴,他不知道那個男孩是誰但是這種痛苦真實的傳導在他身上折磨了他一夜又一夜。
顧俊傑喉嚨裏發出的細微的呻吟驚醒了安然,她蜷起身子右手伸到枕頭底下摸住刀,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進攻的姿勢。片刻之後,她確認了周圍沒有任何異常便把目光鎖定在了顧俊傑的身上。那個男人像是被逼到絕路的猛獸一般發出嗚咽,安然沒有輕舉妄動畢竟她無法確定男人的立場。
顧俊傑似乎是承受不了如此激烈的傷痛,他低下頭顱咬住牙關。一滴汗從他的額頭滑入那一隻潰爛的眼睛,再帶著汙血流到他的唇上。這種隱忍的姿態讓安然想到了許久前的沈言,那時他還沒有恢複記憶,任是安然撿回來的弟弟。剛到家時,他也是一身狼狽,像一隻小狼崽,隻要安然靠近就對著她呲牙。脆弱的偽裝下安然看見了他的膽怯和痛苦,她沒有急於將野狼馴服成家犬,漸漸地,那隻小狼狗就允許她的接近,他會用那一雙桃花眼看著你,他卸下了所有的偽裝,那時,安然碰到了他的內心。
安然垂眸,還是少年模樣的沈言安睡在狹小的床上,長如蝶翼一般的睫毛乖巧的棲息在這一張俊美的臉上,安然揚起嘴角溫柔的看向睡著了的少年。無可置疑的,早在許久前這個人就闖進了她的心裏,用一身荊棘包裹著的少年,自己清楚他的彷徨無措和愛的果斷。沈言在她悲如死水一般的心上挑起了波濤,隨後掀起大浪
在安市時,她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那一盞昏黃的燈光總是為她而留。沈言坐在飯桌上寫作業,飯菜的香味和沙沙的寫字聲構成了最美的音樂,在那氤氳的霧氣中安然體會到了久違的家的幸福。每一次回家她竟產生了隱隱約約的期待感,內心的一個角落在祈求這樣的日子能存在的更久一些
她看著顧俊傑想起了沈言,好吧,就幫他這麼一次,就當是讓曹小姐欠自己一個人情,安然對自己說。她拿起藏在枕頭下的刀劃開腹部表層的肉,取出藏在皮膚下麵的膠囊。安然抓住床沿一個翻身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她慢慢靠近顧俊傑。在男人反應過來之前先上手製住了他的動作。安然湊近顧俊傑的臉,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不想死的話閉嘴,如果你還想見到你主子的話”。果然,話音剛落,男人就卸下了力氣。他用另一隻完好的眼睛看向安然,而後放下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