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牢房氣味渾濁,混雜著潮濕的黴味,又沒有窗戶可以通風,姚印清邁步進去,捏了捏鼻子,覺得自己在這半個時辰都待不住。
牢裏的飯菜不幹淨,楊舜一口都沒碰,又受過刑,整個人看起來氣色極差,唇舌幹燥,清清嗓子,打點起精神:“殿下呢?”
“牢獄汙穢之地,楊大人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還妄想殿下會紆尊降貴前來嗎?”
衙役狗腿地搬來張椅子,擦得十分幹淨,姚印清斂衣坐下,擺手示意他出去。
楊舜被懟了一句,說不出話來,吭哧了半天,臉色極其難看。
姚印清盯著他看了半晌,緩聲問:“收受學子賄賂,你可幹過?”
楊舜沉吟片刻,捋開淩亂的發,轉動著眼珠,盯著鐵門:“官場權貴雲集,有錢才好辦事,若隻靠一昧公正清廉,斷然做不了長久,當官的,哪有一個真的兩袖清風?姚大人在東宮當差,該知曉殿下的野心,欲成大事者,定然比楊某更清楚銀子的好處。”
言外之意,是說太子肯定也幹過中飽私囊的事。
姚印清站起身,居高臨下打量著他。
楊舜是書香門第出身,最注重顏麵,此刻陷入困境時的狼狽被人瞧了去,頗覺難堪不已,恨不得把自己塞進牆縫裏。
“殿下如何,也輪不到你來置喙。”姚印清蹲在他麵前:“照你適才之言,貪汙受賄還有理了,看這樣子,你應該貪過別的,對嗎?”
楊舜攥了攥髒袍子。
姚印清道:“刑部四處搜羅證據,力求辦成鐵案,就算你能保證自己滴水不漏,刑部查不出錯處,也可作偽證,拉你下台。”
楊舜見勢不好,冷汗涔涔,惶恐地扯住姚印清的袖子,聲音幹啞:“我雖謀財,但從未害命,姚大人,念在同僚為官的份上,還請您能在殿下麵前替我說說情……”
姚印清看著他那隻髒汙的手,表情嫌棄,拽回袖子拍了拍:“殿下最容不得不忠之人,你不該瞞著他私自斂財,若被他人捉到把柄,殿下未分得半點好處,搞不好還受你連累,憑這點,殿下就可殺了你。”
他頓了下,瞧著楊舜發白的臉色,又安撫似的放緩聲音:
“想救你出去也不是不可,這些年瞞著殿下貪的財,須悉數上交東宮,日後想謀什麼財,做什麼事,得向殿下一一稟明,否則出了事,斷不會再救你第二次。”
官居禮部尚書,能貪的財自然不少,楊舜心在滴血,麵上卻一片赤誠,眼含熱淚,表示隻要能救自己出去,當牛做馬都無所謂。
除了楊舜之外,另外幾個入獄的禮部官員皆已畫押招供,彭遠誌聽聞太子詹事去了刑部大牢,當即想要過去瞧個究竟,恰逢謝府下人前來傳喚,隻好掉頭去了謝府,揣著那幾張畫押的供詞,本想邀功一番,結果反而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質問他為何拿永樂侯問罪。
彭遠誌聽得一臉懵逼,撩袍跪下,神情有些惶恐:“閣老此言何意?下官這也是奉命行事,景王派人說,要下官伺機而為,尋了那沈庭玨的錯處,即便不能將他問罪,也好叫他吃點苦頭,亦或是激他大鬧刑部,好讓言官做一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