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車後,爸還是留下來跟張衡還有大伯他們說了好一陣話。
我有些打瞌睡了,他才上車。
抿著唇,有些陰沉著臉。
【你怎麼回事?幾年沒有回來,這回回來看到親戚也不怎麼打招呼,張衡以前小時候跟你多好,你也不理人家。】
回去的車上,我看著初升的太陽,和窗外不斷閃爍著的樹梢。
沒有說話。
【張衡研究生好像考到你本科的那個學校了。剛好你那兒還有一間客房。離學校不遠,後麵張衡讀研的時候,可以住客房。】
聞言我猛地坐起身子。
【為什麼他要住過來?】我的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爸爸沒有聽出來。
【哦。你大姐說,反正都在一個區,正好你也可以照顧著點他。人家總不可能整個學期都住在學校吧,周末什麼的去你那兒也可以陪陪你,你們年輕人有話聊,也可以結伴出去走走玩玩。這幾年你的病比之前...咳咳...你也該多交交朋友多出去走走。】
說到後麵,爸爸有些結巴起來。
是的。
我生過病。
抑鬱症。
重度。
那年我從老家回學校之後,張衡不斷的給我的手機發短信。
剛開始是道歉。
後來漸漸的是訴說他的思念和他無法放下的扭曲的、變態的所謂“愛”。
我拉黑了他,但每次在家族群裏看到他的發言,我都害怕下一秒他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大逆不道的話來。
他在群裏艾特我狀似無意的關心,我一次都沒有回複過。
後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我生病的呢?
是大二下學期開學後不到兩個月,初春的溫度那麼冷,我穿著吊帶睡裙從夢裏驚醒,然後從床上摔下了下去,身體卻什麼反應都沒有。
室友撲上來看著我無神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嚇壞了。
聯係了宿管阿姨、打了120,輔導員氣喘籲籲一臉驚恐的趕到時,我已經被抬上了擔架。
那晚經過連夜的檢查之後,我的身體並無大礙,醫生鑒於我長期的神經衰弱,建議我可以聯係一下精神科。
回到學校之後,團委的朋友說最近正好有一個心理學教授來學校作講座,就把他介紹給我做心理治療。
在那間明亮安靜的辦公室裏,我向他一五一十的吐露了我壓抑了許久的真相。
他靜靜的聽完,未置可否。
他擅長催眠治療,那段時間,我也隻有在他的治療室內才能放鬆的睡一覺。
一學期結束之後,他給我重新做了評估,結果是有一定程度的減輕。
但從我身上逐漸增多的傷口以及與家裏日漸冷落的關係來看,病情仍不容樂觀。
他沒有收取我診療費,說我隻是學生,且這樣的治療原因,應該也不方便通知我家裏人具體的情況。
所以他讓我給他做助理抵債。
我同意了。
那之後我跟著他四處做講座,主辦各種沙龍活動,到從無到有的公眾號建設。
我們關係越來越親密。
直到後來,我們成了男女朋友。
【我沒什麼大礙了,我後麵的工作會需要搬到市區中心沈昱的房子住,可能也不會常住在公寓,張衡要去,就去吧。】
到家下車的時候,我才回複了爸爸我的意見。
雖然那間公寓是寫在我名下的,但我仍覺得我隻有使用權,因為那是爸爸在我畢業那年全款買給我的,收房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願意和他商量裝修,因為我當時經濟能力有限。
這些年,我一直在刻意疏遠血緣親人,甚至回避。
乃至金錢關係上,我也不願意有太多的交集。
沈昱,就是當年那個給我治療的心理醫生。
當然,他現在已經不需要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法律係大二學生做他的助理了。
他現在,已經是西南科學研究院的客座心理學教授,助教的資質,最低也是相關專業的重點院校研究生起步。
而我,是他的未婚妻。
爸知道我生病,是我第一次帶沈昱見我爸的時候,他交代他和我認識、戀愛的過程。
我永遠記得我爸原本欣喜萬分的眼睛逐漸變得震驚和不解,最後落在我身上的,是心疼。
沈昱很貼心的,沒有說我患病的真正原因。隻是說,我那段時間因為人際交往上的原因,受到了極大的心理創傷。
爸爸為了不弄巧成拙,也從來沒有追問過我到底是什麼人際交往上的原因。
我患病的事情,在家裏也隻有爸爸知道,我也沒敢再告訴任何人。
媽媽總是會格外擔憂孩子的,她隻是覺得我越來越沉默寡言越來越不愛跟她聯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