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序年站起身來逼視著長一,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又不免氣餒。
如今撕破臉,隻能兩敗俱傷,他還有帝位,兒子有的是。妃子死了就死了,他不能拿九五之尊的帝位去跟她跟整個昭氏去賭大澤的天下。
“還有”長一沒有理會他的質問,轉身又道:“八年前的賀氏刺駕案,是不是您的手筆!”
宮序年聞言卻放鬆了一些。
冷哼一聲,坐到位置上冷冷開口道:“賀氏刺駕一案朕雖然不理解賀氏父子動機,但罪行屬實絕無枉法,最多,朕也隻是牽連了幾家,趁機鏟除異己罷了。”
殿中久久無言,長一覺得,這十六年來從來沒有一天像今天這麼累過。
這十六年,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重新認識了父皇的真麵目。
雖然她不知道從幾歲開始,就不對這位父親抱有希望了。
但是今日大家撕下血淋淋的麵具,背後的麵目則更加可憎。
“父皇,你應該慶幸,如果不是母後身在後宮,你又豈能穩坐帝位這麼多年。”
長一輕輕說完這最後一句,便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背後泄了氣一般的宮序年,腳步虛浮的邁過成容訶的屍體走出了秋明宮殿門。
出宮時,昭青雲和桑持連忙上去扶住了她。
直到回到太極殿,仍在守靈的宮長虞才看見長姐一臉疲憊哀戚,也在舅舅身後進了太極殿內室。
剛剛的事情他還沒有聽聞,這個十四歲的少年,隻知道他剛剛失去了母親。
長一心中空了好大一塊,隔著窗扇靠在榻上休息,仰頭看著外麵漫天的風雪,拉著長虞消瘦的手腕喃喃道:“阿弟,我們不止沒有母親,如今,也沒有父親了。”
昭青雲看著這個母親去後一直在勉力支撐的侄女滿眼都是心疼。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姑娘家,還是孩子啊。
“長一,到底出了何事?舅舅雖然可以無條件支持你的任何決定,但你有什麼煩擾,一定要說出來,舅舅替你一起分擔,你們姐弟二人雖然沒了母親,但你們還有昭家,還有舅舅。”
昭青雲在長一姐弟麵前從無大將軍的威嚴,隻是一個憂心晚輩的長輩。
長一聞言,忍不住抱著昭青雲的腰身,放聲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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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母大喪,各國使臣自然要來致哀。
大祁來的,果然是如今已在大祁大權獨攬的皇太子沈覆。
沈覆顯然沒想到再見長一她會是這樣憔悴的樣子。
上一次見到她,還是在她的及笄宴上,那時兩人不歡而散。
本來當時沈覆是帶了國禮要求娶長一為太子妃的,但皇帝宮序年不肯讓這顆棋子輕易落到別人手裏,畢竟長一背後站的,是昭氏整個母族。
但大祁求親之言已出,若是不允便可能使兩國交惡,即便大澤和大祁可以不計較,但在外人看來,兩國聯盟已生嫌隙,那這兩個大陸上最強的國家,就可以被各個擊破,不能讓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再亂大澤國政。
而大澤和大祁的婚姻之盟又早已定下.......於是宮序年話鋒一轉,竟然將錯就錯將成容氏所出的隻比長一小了一個時辰的宮長楣嫁了出去。
但名義卻並非大祁皇太子妃,而是皇妃。
沈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不會犧牲自己迎娶宮長楣,於是便也順著宮序年的話改了口,說是替早年喪妻的父皇,那個已經年逾花甲的老祁皇求娶公主。
於是,就這樣一個好好的妙齡少女,作為一場政治旋渦當中的犧牲品,被送到了大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