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喜見皇帝狀態不好,連忙上前去扶住皇帝,宮序年什麼都沒再說,擺擺手竟然直接靠在王福喜的肩上,緩步離開。
“退朝!”王福喜纖細蒼老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眾臣再拜,便魚貫而出。
長一冷眼看了一下右側東宮空蕩蕩的席位, 心中隻一陣冷笑。
成容訶再寄予厚望,成容時伽再悉心扶持,無奈啊,東宮太子,始終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其實宮序年想的很對,也不對。
這一係列的事情,的確是由及笄宴開始的一場連鎖反應。
但卻並不都是長一的謀劃。
她還沒有那麼狠,狠到連母後都舍棄。
如果她知道及笄宴聯姻之後會是母後的死,那麼無論付出什麼代價,當時都會不遺餘力阻止宮長楣聯姻祁皇的。
這件事情之後三天,皇帝把自己關在乾元殿不見任何人。
直到第四天辰時,皇帝才詔了長一單獨進宮。
長一一身雍容的紫色宮裝,身姿綽約,緩步踏上乾元殿前的長階。
五年前的冬天,也是在這裏,她孤身一人,拖著病體跪在雪中,一步一步的向上爬。
想爬到乾元殿尚書房的門口,讓皇帝重新徹查賀氏刺駕一案。
可皇帝緊閉著乾元殿的大門,沒有任何回應。
直到得知長一遇刺、皇後病重消息的舅舅,從北疆駐地千裏迢迢的趕回上京,看到的第一幕就是長一在地上磕的滿頭是血。
他心疼的用披風裹著她瘦削的身子,輕輕一用力,就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當時昭青雲覺得,這個素未謀麵的小侄女,也不比貓兒重多少。
“兒臣宮長一,拜見父皇。父皇萬歲長安。”
輕柔的女聲響起,枯坐了一夜的皇帝才抬起頭,眼下一圈烏青,下巴也生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看到跪在地上那個紫色身影,他恍惚了一瞬,皇後從前,似乎也很喜歡紫色。
“起來吧。”
“謝父皇。”
長一走到禦案之下,挑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自顧自的坐下。
“我知道,你因為你母後的緣故,一直和朕不大親近。可朕自問,從小到大從未虧待過你。”宮序年的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哀愁。
“父皇可知,母後和賀家將軍的事情?”
長一喝著案上的茶水,漫不經心。
周圍的宮人都退了下去,門外的侍衛也離了五步遠。
“你計較的,還是賀氏刺駕一案?當年你是確鑿的受害者,生生受了賀氏一刀的是你,為什麼你卻一直堅持賀氏並非刺駕主謀?朕說過,朕絕對沒有借此案鏟除賀氏之意,也沒有謀劃過讓賀氏刺殺你,你查了這麼多年,堅持了這麼多年,又真的查到了什麼真憑實據?!”
宮序年竟然有些憤慨。
誰知長一竟然將手中茶杯重重拍在了案幾之上。
“陛下!”她沒有稱他父皇。
“您可還記得,成容氏一族,乃是夏辰巫祝出身?而陛下您,是成容氏血脈。兒臣從來不信所謂巫蠱害人之說,但我當年受傷醒來後,看到過賀家父子的樣子,他們目光呆滯毫無神誌。而成容氏族中有一秘術,便是以蠱蟲控製人,想讓人做什麼,被控製的人都無法違抗。而蠱蟲離體,中蠱之人便會如失去神誌一般意識混沌,無藥可治。”
宮序年當然知道這種秘術,但這種蠱蟲即便是成容家族,也隻有三隻。
事後他也懷疑過,在成容氏族內部查過,宗祠圈養的蠱蟲,沒有少過一隻,所以才排除了這個可能。
“可成容氏當年,並未少過一隻蠱蟲!”
“是嗎?”長一輕笑,“是陛下親自去查的,還是成容時伽去查的?”
宮序年楞在椅子上,久久沒有從這句質問當中回過神來。
成容時伽是宮序年的親表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對他的忠心。
當年他需要成容氏族的助益,便有心扶持這個表哥,刺駕案發生後,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還是排除了他。
“陛下當年,和賀氏將軍乃莫逆之交。二人一起在臨湘平亂,幾度出生入死。可在回朝之後,陛下卻為了奪位、為了爭取昭氏的支持,強娶了與賀將軍青梅竹馬的母後為正妻。賀將軍在母後提出私奔之後,狠心和母後斷了來往,還娶了柳家小姐。隻為了成全陛下的奪位之欲。
後來,各自安好。母後認了她作為昭氏血脈的命,賀將軍也和柳家小姐舉案齊眉夫妻和順。八歲時,因為長楣在宮中和我常年不對付,也是母後為了免除陛下的外戚之憂,主動提出將我送到賀將軍府上,拜其為師,由其教導兵法武功,陛下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