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對了公主。怎能這樣無禮?”趙嫣身邊的宮女已經開口,柴太皇太後身邊的宮女已經道:“這是公主要問他話,並不算什麼無禮。”
“讀聖賢書,為的就是這麼一日,若天子有什麼不對,做臣子的,自然要直言!”柳進士在沉默之後,直接說出這麼一句。
趙嫣又笑了:“果然是個倔秀才,罷了,哥哥那裏還等著你輸了之後送去的柳枝呢,祖母,我們往那邊去。”
宮人簇擁著趙嫣和柴太皇太後往前走,柳進士的眉皺緊,接著柳進士就對趙嫣道:“公主可曉得之後發生的事?”
之後?趙嫣停下腳步,宮女又要嗬斥,被趙嫣止住。
趙嫣看向柳秀才:“之後發生了什麼?”
“公主那日許了一段富貴,可是公主並不知道,不是人人都在富貴跟前和原來一樣的,這一家子陡然得了這許多銀錢,初時還送孩子讀書,後來卻被賭徒引誘,很快一百畝田地輸的精光。”
“你是想說,他們家的不是都是從我這裏來?”趙嫣看著柳進士,柳進士搖頭:“並不全是,隻是公主,您的隨心所欲,是能隨便改了一個人的人生的。公主當日,或許是求一個答案,這才這樣問,如此行,可是公主您,漏算了人心。”
“那日我見他們家不要富貴,難道我錯了嗎?”宮女又要阻止,趙嫣抬手讓她們退下,隻是看著柳進士追問。
“公主您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經得起誘惑,況且,縱然他們初時如此,可這世間的壞人那麼多,又……”
柳進士的話被趙嫣的笑聲打斷:“你方才可是說你是讀聖賢書的,怎麼這會兒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了?讀書是起教化之功,柳秀才你可曾在這家被賭徒引誘之時,前去勸說?可曾在這家家破人散之時,伸出援手?若都不曾,此刻你指責我的話,那我,也要原樣送回去!”
柳進士看著趙嫣,不料她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接著柳進士就給趙嫣行禮:“公主所言,如醍醐灌頂,似我原先所想,的確太……”
柳進士皺眉,想尋個合適的詞,柴太皇太後已經笑了:“嫣娘,你哥哥,可還在那等著柳進士的柳枝呢,你若隻和他在此處說話,未免耽擱了。”
柴太皇太後的話讓柳進士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務,忙對柴太皇太後行禮,接著就和內侍離去。
“你說你想起的有趣之事,可就是這個男子?”等柳進士離開,柴太皇太後笑著問趙嫣,趙嫣卻沒回答,隻是皺著眉。
柴太皇太後把孫女的手握緊:“可是方才這男子說的話,你還放在心上?嫣娘,那一家子,若非你賜給許多東西,想必也不會被賭徒所誘,是與不是?”
趙嫣低低地應是,柴太皇太後又笑了:“可是,若你不賜呢?也許他們家還是過著原先的日子,也許……”
“祖母,我不該妄自揣測人心,更不該做出這樣的事,不過是我心血來潮,可對這家子人來說,還不知道在背後,怎樣埋怨我呢。”
趙嫣老老實實地對柴太皇太後說。柴太皇太後輕歎一聲:“可是,人這輩子,要遇到多少事,要經過多少誘惑?”
“祖母,您別安慰我了。”趙嫣的話讓柴太皇太後又歎息,接著就笑了:“好,好,我不安慰你,那我們就講一講方才這個男子。我瞧他,生的很俊,也不知道有沒有家室?”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趙嫣的臉不由微微一紅,柴太皇太後道:“我瞧他敢於直言,倒是個不錯的孩子,若沒有家室,就想著幫他尋摸一個。”
趙嫣瞧著柴太皇太後:“真的?”
柴太皇太後又笑了:“自然是真的。”
趙嫣搖頭:“不過,他雖敢直言,但卻也是半通不通,不好!”
柴太皇太後露出笑容,沒再往下說,隻和趙嫣繼續在這禦花園內慢慢散步。
“嫣娘,你想去打聽,那日的那家子,後來如何?”趙三娘子接到宮中召喚進宮來,聽到趙嫣的話就有些驚訝地問。
趙嫣點頭:“姑姑,那日的事,後來我細細地想了,我著實有些太魯莽了,這樣一份富貴給下去,人心會變的。”
“我們嫣娘,是正經長大了。”趙三娘子握住趙嫣的手感慨,趙嫣又淺淺一笑,接著輕歎。
趙三娘子那邊沒有幾日就傳過信來,說那家的男子被賭徒引誘,不但輸光了趙嫣賜給的一百畝田地和一千貫錢,連原先種著的幾畝田地也輸掉了,現在成日在外不著家,隻剩的那個婦人帶了兒女過日子。還要擔驚受怕,害怕男人在外欠下賭債,要自己一家子抵債。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趙嫣念了這八個字才抬頭看天,不知道倒也罷了,若知道了,總要親眼去瞧瞧才成。
京城郊外小村莊裏,趙嫣那日遇到的那個小女孩手裏拎著柴往家走,愁眉不展。娘又病了,偏生家裏一個錢都沒有。
“芹娘,你快些跑,你爹爹在外頭欠下了賭債,現在那些人要來你家裏,把你和你弟弟拉走,說要抵債呢!”有個小孩子飛快地往這邊跑來,對芹娘氣喘籲籲地說。
芹娘愣在那裏,那小孩子趕緊推她:“你快跑,不然的話,他們把你抓去了,誰知道要賣到什麼地方去?要是賣到……”
不等這小孩子說出勾欄院三個字,芹娘眼裏的淚就大滴大滴地掉下:“可是我要跑到哪裏去?再說了,我跑了,難道我娘就能好好的?”
小孩子也跟著歎氣,芹娘拎著柴,一步步地往家裏挪,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聽到院子裏傳出弟弟的哭聲,還夾著自己娘的哭聲。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是你男人畫的押,欠了我們五十貫,就這麼兩個小崽子,還不夠還呢!”
(本章完)